「紅色蠟筆」是一則怪談系的都市傳說。
聽說有些房子會殘留從前住在這裡的人所遺留下來的意念,像是不捨、愁苦、埋怨、忿恨、委屈、懊悔、憂鬱、酸楚、焦慮不安等情緒。
一般仲介帶客戶看房子的時候,只能憑藉房屋的外觀以及仲介透露的資訊來判斷這房子適不適合住進去,能掌握的訊息十分有限。其實還有一件事情很重要,那就是如果看中意的房子,應該要找機會在不同的時間跟附近的住戶還有店家聊聊天,通常社區裡發生過什麼事,左鄰右舍都會有所耳聞,稍微瞭解一下前一手的住戶或是這棟房子的來歷,是買屋的必備常識。
聽說在城市的近郊有著這麼一棟中古洋房,整體外觀屬於磚造建築,採光不錯而且通風良好,交通環境也相當便利,附帶一提,它的房價相當便宜,條件這麼好的房子感覺好像天降下來的禮物。於是有一對夫婦透過仲介看房,很快地就下定決心買下它,並且在短時間之內搬進去住。
在此之前,這棟房子閒置了很久,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但因為房子本身滿乾淨的,沒有堆放什麼陳舊的物品,這對夫婦對於撿到如此便宜的物件感到喜出望外,自然不會去多想,也請了搬家公司把日常需要的物品還有家具,統統搬進了新家,開始全新的生活,就如同好萊塢電影常演的那樣,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其實從這裡就應該開始懷疑才對,但人們總是會忽略一些細節,選擇自己想看見的部分。
才住進去沒有多久,丈夫在屋內的走廊上發現了一枝蠟筆,它是紅色的,沒有人住的房子,怎麼會出現小朋友塗鴉用的蠟筆呢,這對夫妻並沒有生孩子,所以不可能是他們帶進來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前一任房客忘了帶走,可能是小朋友遺落的物品,丈夫也沒多想,順手就把紅色蠟筆扔進垃圾桶,繼續忙他自己的事,就這樣怪事接二連三發生。
過了幾天,這次換成太太在走廊上撿到了紅色蠟筆,可是說也奇怪,屋子的門鎖並未被撬開,窗戶也完好無缺,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照理說不會有誰惡作劇,刻意把紅色蠟筆遺留在地板上,先前搬家工人來的時候,地板上的雜物都清掉了,印象中也沒發現過紅色蠟筆,所以它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真的教人摸不著頭緒。
丈夫也感到不解的搔了搔頭,明明我已經把蠟筆扔進垃圾桶裡,怎麼還會出現在此,他覺得有點生氣,於是乾脆把紅色蠟筆拿出屋外,走到露天的垃圾回收區把它扔進子母垃圾車裡面,頭也不回的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並把大門給關上。
接下來的發展,想必你已經猜到了吧。又過了幾天,這對夫妻再次於走廊上發現了紅色蠟筆,社區附近幾乎不見小朋友的蹤影,但他們確認過是同一枝蠟筆沒錯,雖然覺得事情並不單純,可是除了蠟筆之外,也沒有別的線索,於是他們對了一下眼神,決定開始搜索蠟筆掉落的附近,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於是發現到牆角的壁紙有剝落的痕跡,而且剝落的地方還不只有一處,顯然因為牆壁受潮使得壁紙與牆面開始剝離,用力撕開一角,裡頭竟然不是磚砌的牆,而是水泥牆,這使得兩夫妻開始有了懷疑,莫非在這棟洋房裡,還有他們原本不知道的隔間,也就是說在可見的屋內,還隱藏了另一個房間,並且被壁紙悄悄的掩蓋住,只不過現在被他們發現了,但他們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現一個驚人的祕密。
這次他們找了工人把壁紙全部撕開,並且開始敲牆壁,想知道裡頭的房間究竟是什麼情況,花費一番工夫,終於牆壁被敲開了,裡頭果然是一個小房間,但空無一物,牆上其實有個木造的小門被鎖起來,鑰匙也不知去向。房內的空氣中飄散著一種異味,很像是死老鼠的屍體在空氣中靜置許久最後乾掉的氣味,令人作嘔,他們在暗不見光的小房間裡,拿起手電筒往裡面照過去,只見房間的牆壁上被紅色蠟筆密密麻麻寫滿了同樣的字句:
「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媽媽對不起放我出去……」像是聲嘶力竭,血淋淋的吶喊著。
猜想應該是有個孩子被困在這裡,做媽媽的不讓孩子出去,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做出這種禁錮孩子自由的動作,沒有人知道,可是從牆上零亂而重複的字句當中可以感受到孩子當時的惶恐、不安、哭泣,無人伸手求援的絕望感,但四處察看,並沒有發現任何小朋友的屍體或是隨身物品。
這則都市傳說會讓人害怕的點在於,不曉得當初被關在這裡的孩子最後有沒有順利的離開,或是孩子是否遭受苛酷的虐待或毆打不得而知,但會讓人聯想到那些被綁架的孩童,他們默默地在某個黑暗的角落等待救援,最後還是遭遇了毒手,尤其像是這種可能被掩埋在屋內的某處,若不是紅色蠟筆的指引,可能真相不會被公諸於世,它讓人有許多恐怖的聯想,便宜的老房子、無端多出了一個被隱藏的房間、可能的受害者、被虐待的孩童,這一連串的元素,很適合被拍成恐怖電影的題材,好萊塢的「厲嬰宅」系列不也是如出一轍。
大部分的都市傳說都有著發源地不祥,聽朋友的朋友如此轉述的性質,很少有這種怪談故事是有明確出處的,根據維基百科的條目記載,這則怪談,是由作家伊集院光在廣播節目中向聽眾朋友公開述說的。對於伊集院光來說,這是完全創作出來的怪談,也是他平日的樂趣之一,能說出令人發毛的怪談故事,對於想像力超乎常人的作家是一項頗具吸引力的挑戰。
只不過透過廣播的傳播媒介,聽眾或許會誤以為是真人真事,於是會告知自己的親友,我從廣播上聽到這麼一則怪談,也有聽眾大概是聽了這集的節目,而把聽來的故事當作親身體驗的怪談投稿到雜誌或社群平台,形成了一種通過「朋友的朋友」聽聞而來的管道,於是擴大了故事的知名度,逐漸形成一則都市傳說。
任誰也不想住進像那樣可怕的房子裡,但怪談的迷人之處,就在於轉述的人會添加自己的想像,讓故事本身有更多豐富的元素,添加其血肉。所以即使原本是一則創作出來的怪談,也因為轉述的人相信確有其事,而增添了可信度,於是像不幸的連鎖信一樣,持續透過口耳相傳的方式,將故事的生命力延續下去,或許下次在屋內撿到紅色蠟筆的時候,你也有自己的故事版本可以說了。
文字 / 銀色快手 怪談師、偽民俗學家
我把紅色蠟筆的影片放在留言的第一則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觀賞
這裡風好大我好害怕出處 在 出版魯蛇碎碎念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文長注意
#深夜宵夜場
印象中應該是去年在錄podcast的時候聊過的事:
2012年的時候,先後短暫離開了兩家出版社,找工作的過程非常不順,有面試的機會但一直都沒有上,待業連續好幾個月。這中間的過程曾經有幸到一家非常有名、到現在對我而言都還是明星等級的出版社面試,可想而知當我獲得面試通知的時候我有多興奮,雖然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大概是不會上(對,真的就是還沒面試就覺得自己不會上),但無論如何覺得是一個機會,一定要去試試看。
主管在看了聽了我的自我介紹和經歷、為何離開A社的經歷之後,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覺得,如果現在有三種主管讓你選擇,你會希望在哪一個主管底下做事?
1. 非常厲害、業界知名,但脾氣非常暴躁的主管。
2. 個性很溫和,但沒有什麼能力的主管。
3. 很有才華,但下指令常常朝三暮四的主管。
當然了,她會問這個問題,是因為在面試的時候,我不小心脫口而出「跟前主管不合、不知道怎麼跟對方相處」這樣的話。
聽了問題以後,想也知道我不能回答她1吧,這樣不就跟我前面講的狀況產生矛盾嗎?但要選2嗎?不行啊這個答案她一定不會滿意啊!選3嗎?幹到底為什麼很有才華要跟指令朝三暮四、改來改去綁在一起啊?
我整整呆了一分鐘,說不出任何話。那一分鐘,真的就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
最後,我,硬著頭皮,選擇了一個答案。我知道這是一個陷阱題,但我還是得順著她的邏輯去回答,而這個回答本身又是一個陷阱,是一種迫不得已的選擇。但,那時候的我,能不這樣回答嗎?猶記得在離開那間辦公大樓的時候,知道不可能會錄取的我,心情已經夠差了,卻剛好在此時下起了雷陣雨,在附近的咖啡店躲雨的時候,竟然一個回頭,撞見了很久以前對不起過的一個人,我眼神快速的瞥開裝作沒看到,但當他過馬路離開以後,我就站在星巴克門口,默默流下眼淚......
時至今日,十年過去了,因為那次面試的印象實在太深刻、太刺骨,我到現在都還是會像記仇一樣的、狠狠的記著那次面試的經驗。而且後來雖然沒上,但之後在其他場合遇到那位主管時,我也都還是會去打招呼刷個臉(畢竟我們是成熟的職場人嘛)。
重點是,現在的我,已經知道當同樣的問句再次出現,我應該怎麼回答了。
(上次我談這段故事的文章是寫到這裡)
在這裡,我們先停一分鐘,思考一下過去的職場生涯裡你所遇過的每一位主管——
你一定遇過脾氣非常暴躁的可怕主管/老闆,可能也有機會認識到個性很溫和、但沒什麼能力的那種,又或者,那種很有才華但指令常常變來變去、又打死不承認的那種,多多少少也遇過吧?
我很幸運,不僅這三種都遇過,還遇過各種交叉組合變形款的:
- 很厲害、業界知名,但沒有能力管理員工。
- 個性溫和,卻朝令夕改。
- 很有才華,但很暴躁、同時朝令夕改,並且時常忘記事情。
其實面試我的那位主管提出的這幾種主管/老闆的類型並不重要,那只是測試題而已,早在我說出「跟前主管不合」的這句話的那個時候,就輸了這場競賽。
可是在這些問題的背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有想過,哪一種主管/老闆,竟然是、有可能是,最能夠讓你發揮最大功能的嗎?
甚至,我們還可以再更進一步的追問:在這些不同類型的大魔王背後,你能用什麼樣的方法去適應和調整?(職場變形蟲)
最後是:你的界限在哪裡?哪一種大魔王的作為會踩到你的底限、你他媽以後再也不要遇到這種人?
其實,當年的答案,我選擇了2。我的職涯中遇過幾次這類型的老闆、工作的經驗也很好,所以當時我心裡想的是,就算他沒有什麼能力,卻會讓我更願意為老闆、為公司付出更多心血,也是想報答這份知遇之恩。
後來再想想,其他類型的大魔王雖然可怕,其實也有各自的可取之處。
一、假設你今天遇到的是業界知名但脾氣暴躁——不要懷疑,你在這裡工作的目的,就是要蹭他或者這家公司的知名度,想想《穿著PRADA的惡魔》吧,大概就是那個感覺。
二、很有才華卻朝令夕改——很多主管/老闆其實也是不小心成為了他們現在的身份,同時也是一邊學習怎麼管理公司的,不如多點耐心、陪他們一起成長,或許將來更有你的發揮之處。
曾經我以為這些大魔王都很可怕,當然也是曾經深受其害,但等到那些壓力的最高峰期一過才發現,我竟然分別從這些魔王身上,獲得了一些無限寶石。
例如遇到那種急驚風型的魔王,就逼著讓我學習在很短的時間內要搜集資料、整理分析、最後給出處理方法;只論結果、只看業績、不管你過程的魔王,那就是跟著業績導向、只給老闆他要的東西就好,不要讓其他的事情來妨礙,也是讓我學習到跟他們的溝通方式,也會更聚焦自己手中的每一件事情的進度;其實讓我最害怕的,是那種連過程都要追得很細的魔王,我是個不擅長細節處理、繁瑣冗長的人,所以遇到這種人,就是給我的最大磨練——這難道不算是一份特製的禮物嗎?
好吧,不知不覺寫著寫著,都快變成心靈雞湯塊了。同學們把這段背起來,以後去面試遇到類似的問題,這個答案應該可以得到高分喔!(欸不是)
雖然講了這麼多與大魔王的應對之處,但最終,我希望你還是要清楚自己的「界限」在哪裡?什麼樣的狀況是你絕對無法忍受的?請你一定要比我清楚(也要比我幸福)。
寫這篇的目的,不是要說我們就只能如此努力的在職場上當個社畜而已,而是當有一天,你也遇上了這輩子再也不想遇到的爛老闆、爛主管時,不要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只能摸摸鼻子忍受下去、怎樣都可以,你一定要能辨別: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錯、有些人你真的不必忍,塊陶啊!
#本篇獻給強者我朋友
#也寫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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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夫‧布羅茨基詩中的巴洛克敘事 ◎蕭宇翔
“It seems that what art strives for is to be
precise and not to tell us lies, because
its fundamental law undoubtedly
asserts the independence of details.”
from The Candlestick by Joseph Brodsky
|賦格與俄語
布羅茨基曾自言,最早教會他詩歌結構的啟蒙老師即巴赫(J.S. Bach)。與其說音樂值得詩歌嚮往,不如說這是藝術具備的公分母,在這點上,布氏幾乎發展了一整套韻律理論,藉音樂的特性深刻地反觀詩歌。他認為:「所謂詩中的音樂,在本質上乃是時間被重組達到這樣的程度,使得詩的內容被置於一種在語言上不可避免的、可記憶的聚焦中。換句話說,聲音是時間在詩中的所在地,是一個背景,在這個背景的襯托下,內容獲得一種立體感。」(註一)「包括音質、音高和速度,詩歌韻律本身就是精神強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它們甚至不能替代彼此。韻律的不同是呼吸和心跳的不同。韻式的不同是大腦功能的不同。」(註二)音樂是以音符與節拍承載時間,而對詩歌而言則是韻律和語氣,如何藉此重構時間(或說面對消逝),此即作詩法。
從各種層面來講,巴赫的作曲法和布羅茨基的作詩法的確相像得不可思議。譬如巴赫窮盡一生不斷改進的的賦格曲式,宣示了一整個巴洛克時代的成就。賦格可分成兩大類:一種輕快簡單如舞曲,風格飄逸;另一種則結構嚴謹,由層層模進所交織串聯,厚重而壯麗。這兩種風格剛好可以蓋括布羅茨基一生的詩風。
如同巴赫的音樂,布羅茨基的詩風同樣既古典又現代,事實上,布氏認為:「現代主義無非是古典的東西的一種邏輯結果──濃縮和簡潔。」(註三)這是因為在俄羅斯,布氏生長的城市,彼得堡──基本上就是這樣一個混合體,古典主義從未有過如此充裕的空間去填充現代,幾百年裡義大利的建築師紛至沓來,抑揚格節奏在這裡自然如鵝卵石,布氏認為,彼得堡不僅是俄羅斯詩歌的搖籃,更是作詩法的搖籃,在曼德爾施塔姆的詩中足以看見彼得堡的天使壁畫、金色尖頂、柱廊、壁龕,當然還有文明的末日景觀。(註四)
於是我們看到布羅茨基在遵守嚴格韻律之餘,常以古典的耐心,巴洛克式的句法層層雕琢、延展,甚至在長詩〈戈爾布諾夫與戈爾恰科夫〉裡,將兩名精神病患的交談分切為片斷的組詩,相互衝突而又離不開彼此的兩人,類似區分大腦兩半球官能的對稱,這表現在詩章結構、內容的平行現象和各章編排的對稱與反差。十四章標題的總合構成了「十四行詩」一樣的文本。對稱嚴格之外,十四章的篇幅是均等的:各有一百行,第一章和第十三章例外,是九十九行。所有「對話」的各章都用十行詩節,每節各有五個同樣的對偶的韻腳,這無疑是强調二重性的又一種方法。(註五)巴赫以同樣的方式創作賦格曲並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在音樂裡,這稱作對位法。總總精妙的巧合不僅讓我揣想,巴赫之於布羅茨基,是否如坂本龍一之於德布希,認為自己是前者的轉世。
然而,詩歌畢竟是獨立於音樂的另一種藝術,其最重要的素材不是音符與節拍,而是語言。布氏對於自己的母語同樣有著系統性的見解,他認為俄語是一種曲折變化非常大的語言,你會發現名詞可以輕易地坐在句尾,而這個名詞(或形容詞或動詞)的字尾會根據性、數和格的不同而產生各種變化。所有這一切,會在你以任何特定文字表達某個觀念時,使該觀念具有立體感,有時候還會銳化和發展該觀念。從句複雜、格言式的迴旋,是大部分俄羅斯文學的慣用手段。(註六)
就語法的錯綜而言,名詞常常自鳴得意地坐在句尾,對於主要力量不在於陳述而在於從句的俄語是相當便利的。此非「不是/就是」的分析性語言──而是「儘管」的綜合性語言。如同一張鈔票換成零錢,每一個陳述的意念在俄語中立即蕈狀雲似地擴散,發展成其對立面,而其句法最愛表達的莫過於懷疑和自貶。(註七)
因此俄語詩歌總的來說不十分講究主題,它的基本技術是拐彎抹角,從不同角度接近主題。直截了當地處理題材,那是英語詩歌的顯著特徵。但在俄語詩歌中,它只是在這行或那行中演練一下,詩人接著繼續朝別的東西去了;它很少構成一整首詩。主題和概念,不管它們重要與否,都只是材料。(註八)
依憑著俄語的不規則語法,離題這件事可想而知卻又非同尋常,原因是它並非由情節的要求而引起,更多是語言本身──意識流不是源自意識,而是源自一個詞,這個詞改變或重新定位你的意識。(註九)數世紀俄語聖殿的「文字辮子」,不可避免地要提到尼古拉‧列斯科夫對高度個人化敘述的偏好(skaz),果戈里的諷刺性史詩傾向,杜斯妥也夫斯基那滾雪球般、狂熱得令人窒息的措辭用語大雜燴。(註十)
總的來說,布氏認為,俄羅斯詩歌樹立了一個道德純粹性和堅定性的典範,並在很大程度上反映於保存所謂古典形式而又不給內容帶來任何損害。(註十一)而他與普希金、曼德爾施塔姆、阿赫瑪托娃、古米廖夫,繼承了這些傳統。除此之外,俄羅斯歷史與現實的噸級質量,同樣可視為此種巴洛克作詩法誕生的要素,因為通過在細節上精確複製現實,往往便能產生足夠超現實與荒誕的效果。
布羅茨基身為一個現代人,其語言與內容定然比起生活在古典時期的人更感飢渴、躁動,正因如此,布氏所使用的古典形式與韻律乘載了一股力量,這力量總是從內部試圖吞噬並篡奪本體,形成詩歌內部的最大靜摩擦力,一旦觸發就會以加速度往前衝破。對付這種力量,人類需要古典的耐心,無怪乎布羅茨基經常引用奧登的話:「讚美一切詩歌格律,它們拒絕自動反應,強迫我們三思而行,擺脫自我之束縛。」(註十二)
|呈示部──黑馬
這是一首完成於1962年7月28日的短詩,只有三十五行,布羅茨基只有二十二歲,然而已暴露出布氏善於綿延鋪陳的作詩法──布氏開頭動用了二十八行,傾全力試圖描述黑色的荒野中一匹馬到底有多黑,一系列的形容包括:那馬腿比夜色還黑因此不能融入夜色、黑得沒有影子、黑如針的內部、如穀糧正藏身的地窖,或肋骨間一座空洞胸腔,眼中甚至傾瀉出黑色的光芒......有人說這是俄羅斯式的想像力,實際上,不如說,這是俄羅斯現實的質量,其形容依靠的不是修辭,而是物理或光學,當然還有作者敏感纖細的一顆心。布氏曾引用芥川龍之介的話來形容自己:「我沒有原則,我擁有的只是神經。」(註十三)
一首詩的主要特徵必然是最後一行,不管一件藝術作品包含甚麼,它都會奔向結局,而結局確定詩的形式並拒絕復活。(註十四)〈黑馬〉驚人的結尾,的確拒絕了復活,但與其說是死亡的手勢,毋寧說是「第二次誕生」,這手勢的反轉向讀者指認生活的嶄新,正如馬奎斯《百年孤寂》的開篇:「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指頭伸手去指。」〈黑馬〉是一首奇蹟之詩,其震懾力或許只有里爾克的〈無頭的阿波羅像〉能匹敵。因為它們做到了同一件事:提醒一個人的被動地位。當我們以為是我們是主格,是觀察者,是生活的主宰,並因此可以置身事外。實際上,某種東西正在高處端詳、物色,伸手指向我們。我們的生活是被選擇的,遠非自己所選。這匹黑馬或是繆斯的化身,也可能是黑帝斯,無論如何,宿命引領牠找上我們,並且,我們必須學會如何駕馭,否則將就被牠踐踏或遺棄。
「為何要將蹄下樹枝踩得沙沙作響?
為何要湧動眼中黑色的光芒?
他來到我們之中尋找一名騎手。」──〈黑馬〉末三句,蕭宇翔譯
|展開部──給約翰‧多恩的大哀歌
〈給約翰‧多恩的大哀歌〉創作於〈黑馬〉的隔一年,顯然他自覺抓到了某種可善加發展的作詩法。這兩百二十七行的輓歌體詩作,十足展現了俄羅斯古典式的耐心,那年布羅茨基只有二十三歲。誰敢將巴黎聖母院的工程交給一個二十三歲的小夥子?因此,當阿赫瑪托娃讀到此詩時驚嘆:「約瑟夫,您自己也不明白您都寫了什麼!」也並非沒有道理。但誰能料到這是讚賞?
布氏的作詩法顯然是致敬,因為他曾譯過多恩的詩作。其詩意冥想往往表現於展開、放大的隱喻。這樣的隱喻和比擬方式又稱為「協奏曲」(來自意大利語concetto,「虛構」,在這裡的意思不是臆想,而是思想的提煉,想象的建構 )。「協奏曲」是全歐洲巴洛克風格的典型特點。(註十五)布氏透過這種方法來重構現實,試圖藉現實質量的高度來還原多恩的死亡。
開頭以「約翰‧多恩入睡了,周圍的一切都已入睡」作為梁柱,接著便是繁複的雕塑、大量裝飾、戲劇性的突出處,其中有關睡眠的動詞出現了五十二種:沉睡、入睡、酣睡、安眠、打盹、睡了,諸如此類,並附上了一百四十三個睡著的物件,包括門閘、窗幔、木柴、窗外下著的雪、監獄、城堡、貓狗、倫敦廣袤的大地、森林與海、大批書籍、人們頭頂上的天使們、地獄與天堂、上帝與惡魔、所有詩行、語言之河、韻律、真理、一切,全都睡著,一步步將敘事的時空拓幅,同時以特寫鏡頭加強景深,並不時跳回重覆的同一句:「全都入睡了,約翰‧多恩入睡了」,彷彿約翰‧多恩既渺小、單一,又等同於萬物──這輕盈、飄逸與向下俯瞰的視角正暗示多恩的死亡,因為只有靈魂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與抽離。這是大沉寂。而到了第九十九行,布氏的聲音才終於介入,扮演多恩的靈魂,這究竟是多恩的獨白,還是布氏與多恩的對話?或許兩者皆是。但絕不可能是布氏的獨白,因為他抗拒以別人的死亡來行自我的抒情,他害怕自己的呢喃蓋過了死者的哭聲。
「是你嗎?加百列,在這寒冬
嚎哭,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帶著號角?
不,這是我,你的靈魂,約翰‧多恩。
我獨自在這高空滿懷悲傷
因為我用自己了勞動創造了
枷鎖般沉重的情感、思緒
你帶著這樣的重負
在激情中,在罪孽中卻飛得更高」──節錄〈給約翰·多恩的大哀歌〉,婁自良譯
|再現部──歷史的填縫與增長
布羅茨基的傳記作者列夫‧洛謝夫認為,顯然由於某些內在的原因,布氏感到有必要完成十七世紀的功課,彌補俄羅斯詩史的缺口。這種巴洛克式的敘事詩體在20世紀俄羅斯抒情詩中被視為陳舊的或處於過渡狀態。19世紀「詩體故事」是相當流行的:普希金的《未卜先知的奧列格之歌》、雷列耶夫的《沉思》,托爾斯泰的歷史題材的抒情敘事詩,或如普希金的《箭毒木》、萊蒙托夫的《將死的鬥士》、涅克拉索夫的《毛髮》——這些只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註十六)
到20世紀這種體裁過時了。這些大量有故事情節的詩「是民眾容易懂的」,其實就是蘇維埃俄羅斯文化產品的思想檢查官容易懂,當然,也只有這樣的詩才能服務於宣傳目的。但高雅的現代派俄語詩幾乎完全排除了故事情節。於是早期馬雅可夫斯基或茨維塔耶娃激情洋溢的抒情詩,阿赫瑪托娃情感含蓄的自我反思,曼德爾施塔姆關於文化學的冥思,便傾向於極其準確的自我表現。這種純抒情詩的理想是——作者和作品的「我」的完全同一。這一類抒情詩總是充滿激情,而且詩里的情感總是明確地表現。甚至俄羅斯現代派的長篇敘事詩也是內心的傾訴。(註十七)
然而,俄羅斯的過期品,在那個時期的英語詩歌中卻是典範。托馬斯·哈代、W.B.葉慈、羅伯特·弗羅斯特、Т.S.艾略特、W.H.奧登同樣地既寫第一人稱的詩,也寫關於「別人」的故事。他們對虛構人物進行細致的心理描寫,詳細地描述他們的生活場景,往往在詩中使用直接引語。(註十八)弗羅斯特尤其受布氏推崇,他在訪談中提到:「弗羅斯特的敘事的主要力量——與其說是記述,不如說是對話。弗羅斯特筆下的情節照例發生在四壁之內。兩個人彼此交談(令人驚嘆的是他們在彼此之間什麽話不說!)。弗羅斯特筆下的對話包含一切必要的情景說明,一切必要的舞台指示。描述了佈景、動作。這是古希臘意義上的悲劇,簡直就是一齣芭蕾舞劇。」抒情作品的戲劇化,利用「舞台」、「演員」,使他可以包羅萬象地轉述日常生活的可怖、荒誕,而在浪漫主義抒情獨白的傳統形式中,存在主義悲劇很容易就被偷換成個人的抱怨。(註十九)
布羅茨基從海洋的另一頭提領了勇氣,證明了復古與先鋒並非反義詞,而是「創造」的兩種釋義。前文提到的某種「內在的原因」,正是這跨洋閱讀的效應,從海的另一頭遠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祖國,而是整個世界。因此俄羅斯歷史自覺的根本問題才會產生:是歐洲還是亞洲?對布羅茨基來說,歐洲從它的希臘化源頭開始,就是和諧(結構性)、運動、生命。亞洲是混亂(無結構性)、靜止、死亡。布羅茨基總是把地理(或地緣政治)主題表現於嚴格的對立模式的框架之內:亞洲——西方,伊斯蘭教——基督教,樹林——海洋,冷——熱 。「那裡的氣候也是靜止的,在那個國家……」(〈獻給約翰·多恩的大哀歌〉),與此同時西方文明正往前邁進。(註二十)
「……死亡是模糊的,
就像亞洲的輪廓。」──節錄〈1972年〉,婁自良譯
|結語──未完成的賦格
某些「內在的原因」以其迴避、模糊、朦朧的句式,提醒了我們作者論的重要性。布羅茨基之所以會大量閱讀英美詩歌,是因為那時候他被放逐到俄羅斯北方的諾林斯卡亞村去做苦役,這荒涼之地人口稀少,被森林和凍原所覆蓋,蘇聯時期甚至用做核彈試爆。然而重點在於,那裡的環境從17世紀起就很少變化。那是一個停滯甚至往回走的時空,作為放逐和讀詩的場所再適合不過,某種層面上來講,兩者是同一回事,因為緊接而來的總是孤獨,和絕對的遠景。
布羅茨基在那十八個月裡研讀翻譯了大量的英美詩歌,這直接造成了布氏詩體範圍的急劇擴大。這急劇的變化表現在詩的個性的結構,因而布羅茨基急需自我表現的新形式,或者說,新的作詩法找上了他,而他逼迫自己學會如何駕馭,並樂在其中。
其後的流亡也是意料中事,因為詩人的倫理態度,事實上還有詩人的性情,都是由詩人的美學決定和塑造的。這就是為什麼詩人總是發現自己始終與社會現實格格不入。(註二十一)故而當同時代的俄羅斯詩歌傾向減法與抒情時,布羅茨基則使用加法,並盡可能隱匿自己的音色;當蘇聯政府在拆除舊建築、發射衛星、造火箭時,布羅茨基則面向女神柱、迴廊、雕刻與大理石紋。而數十年的流亡經驗在時空幅度與心靈程度上的擴大比起放逐有過之而無不及,帶給布羅茨基更強的漂流加速度,一種從語言本身向外的擴張與膨脹,並且更多謙卑,及更加堅定的作詩法。
奧登曾對布羅茨基說:「J.S.巴赫是非常幸運的。當他想讚美上帝時,他便寫一首眾讚歌或一首康塔塔,直接唱給全能者聽。」的確,只要聽過巴赫最後的「未完成的賦格」,便能感受到那竭力向上攀升的意念,與其說巴赫試圖趨近完美,不如說是親近上帝。
然而在普希金說過「上帝像俄羅斯一樣哀傷」,並且布羅茨基模仿了這個句式,寫出:「死亡像亞洲的輪廓」之後,上帝不再是信仰的對象,或許死亡才是。但這並不妨礙布羅茨基的幸運,或許他比巴赫更加幸運,因為上帝畢竟不是一陣音樂,而就布羅茨基對死亡的信仰而言,他認為,寫詩正是練習死亡。因為死亡並非逃避,而具備激活現實的效用,藉此我們活下去,傾全力。(註二十二)這就是為甚麼詩人之死這個說法比起詩人之生聽起來更加具體,因為「詩人」與「生」本是同義反覆,而詩人之死揭示了一首詩的完成,因為藝術終將奔向結局。
世人最後一次見到布羅茨基是在1996年1月27日,亞歷山大‧蘇默金和他們的共同朋友鋼琴家伊莉莎白‧萊昂斯卡亞拜訪了他。妻子瑪麗亞準備了美好的晚餐,以及提拉米蘇,布羅茨基狀態良好,在庭院的草地上喝了高強度的瑞典伏特加,並且一定,他抽了好幾根菸,伊莉莎白即興彈了幾曲鋼琴。深夜,在祝妻子晚安後,布羅茨基說他還得繼續工作,便走進書房。窗外,一團世紀末的烏雲在月亮的催化下像是一顆孤獨的大腦,而星星閃亮如電子迴路,閃爍著隱藏的靈光。他站著抽菸,吸氣的時候眉頭深鎖,那貪婪的胸腔彷彿要將所有元素納入懷中,就像他所使用的語言,永遠不滿,於是只能撲向自己。而當他吐氣時,就像是壞掉的噴火器,以掃射的方式噴濺煙硝,不時岔出幾道烈焰,其熱度足以蒸發貝加爾湖。瑪麗亞在早晨的地板上發現了他,門開著,他正試圖離開房間,臉流血,眼鏡也撞壞了。一根尚未點燃的香菸掉落地面,開門時必然還在滾動,而布羅茨基的心臟必然也還在跳動,儘管再微弱。
最後順帶一提,「賦格」的字源一般認為來自拉丁文的「追逐」或「飛翔」,在義大利語中則是「逃走」。而在俄語裡,如果由布羅茨基親自發音的話,應是絕對的沉默,其理由無比高貴。因為「流亡」這個詞對他而言從來都是一種傲慢或張揚,他認為,這無非是將個人的苦難作為標籤特別化,但他仍難擺脫這段經驗,包括接踵而至的加冕與議論。如今,他以永遠的沉默終結了它。正如布氏自己的詩句:
「黑暗恢復了光明修復不了的東西。」——節錄〈論愛情〉,曹馭博譯
|註解
註一: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1940-1997)《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哀泣的謬思〉p.37-41, 〈在但丁的陰影下〉p.80,〈論W.H.奧登的《1939年9月1日》〉P.263-304,〈取悅一個影子〉p.314
註二: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18
註三: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空中災難〉,p.236
註四: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09-110
註五:參見《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77
註六: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哀泣的謬思〉p.28
註七: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自然力〉p.133-134
註八: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05-106
註九: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自然力〉p.134
註十: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空中災難〉,p.249
註十一: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19
註十二:奧登(W.H. Auden,1907-1973)英語詩人,生於英國,1947年入籍美國,是將布羅茨基引入國際詩壇的關鍵人物。此兩句詩引自奧登的組詩〈短詩集之二〉。
註十三: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水印‧魂繫威尼斯》,上海譯文出版社,p.19
註十四: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02
註十五: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55
註十六: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58-60
註十七: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60
註十八: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61
註十九: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61-62
註二十: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布羅茨基詩歌全集‧第一卷‧上》,上海譯文出版社,〈佩爾修斯之盾〉p.92
註二十一: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17
註二十二:參見約瑟夫‧布羅茨基(Joseph Brodsky)《小於一》,浙江文藝出版社,〈文明的孩子〉p.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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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Sorrow沙若
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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