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V媽碎碎唸 】
常看我們以前文章的朋友們應該知道,11歲阿妮是個超級歌仔戲迷,愛演愛唱也愛看,平常一週一次的影片時間總吵著要看葉青歌仔戲(是的,女孩的偶像是葉青)。看過葉青歌仔戲的人就知道,裡面有個英俊小生楊懷民,連帶著也成了女孩的小生偶像。
女孩除了愛歌仔戲,也愛動物。在好山好水的宜蘭冬山有個好美麗的地方- 「飛翔蜜境關懷動物協會」,簡直是阿妮心目中的天堂,每週週末帆船社團課結束,就哇啦哇啦的吵著要去看狗兒們。記得第一次去飛翔蜜境,車子才停在距離大門一百公尺遠的地方,就聽到一群狗狗們的大聲汪汪汪,一走進門,湧上來20幾隻好奇又熱情的狗狗們!這裏,有200多隻無法野放生活的老幼傷犬,斷腳殘肢、腫瘤、癌症、瞎眼的貓狗……很難想像!更難想像的是,這場地有著幾十隻重傷無法復原或半身不遂的狗兒無法訓練,但這裡很乾淨,只要他們隨地便溺,馬上有協會志工們衝過來衝、刷、洗,不誇張,真的是「馬上」!
一開始以為阿妮會很怕這樣的地方,畢竟這些被救援的重傷浪浪很需要愛,很會撲人很愛撒嬌,沒想到一拿出一條肉乾,20幾隻狗狗馬上聞香坐下,用“望著女王”的渴求眼神望著妳,喔不,是望著肉乾!讓人完全不知道該餵哪一隻毛小孩是好....這裡環境分三區,第一區就是迎賓區,可以用餐、可以簡單購買寵物用品,還有圍繞著多是重傷或無法控制大小便的狗狗們,需要很多的關注; 第二區和第三區的狗狗們大多已慢慢恢復健康、等待有緣家庭的接手照顧。
創立這個園地的推手之一,就是阿妮的小生偶像楊懷民大哥,他是這群毛孩們的慈祥爸爸。此外這裡還有阿妮最愛的莉莉阿姨,莉莉阿姨不僅對狗狗們好溫柔,而且能細數這裡的200多隻狗狗們的救援故事!有誤食便當被橡皮圈緊緊繫脖的大頭妹、有被捕獸夾截雙肢的巧巧、有雙盲但愛撒嬌的小飛象、有被卡車碾壓重傷的阿華、有曾被山豬吊鋼索勒緊脖子的台灣高山犬帥哥貝勒、有脊椎癱瘓努力學習用輪椅的狗狗希望....這裡救援的上百隻重傷貓狗,都有自己的生命故事、也有自己的名字,狗狗們的名字來自於協會對他們過去生命的不捨及未來生命的期待!我們家也曾經在疫情停課第一天救援到一隻在火燙柏油路上被丟棄的小乳貓“赤目”,雙眼好紅嚴重發炎、有氣喘、四肢腳底板燙傷、不吃不喝,當時帶去看完獸醫後,非常感謝莉莉姐收留赤目,讓不會照顧受傷小乳貓的我們大鬆一口氣。記得,那天,我們滿懷感激的抱著好脆弱的赤目到協會,正男妮妮用崇敬的態度看著這救援過程,這群重傷浪浪們的生存,真的考驗著我們對待生命的態度、尊重每一個大小生命的無價!
平時飛翔蜜境協會是全年無休開放的,一樓可供大家一邊陪狗狗、一邊購買狗狗零食順便享受當女王餵肉乾、也提供點餐點、也能讓大家買一些手作品,都是為了讓救援重傷浪浪們的協會順利維持下去,畢竟一隻傷重狗狗的醫藥費就令人吃不消,更何況上百隻狗狗們!但疫情期間,協會無法開放,整個收入經濟大受影響,但該救援的生命咬著牙還是得救援.....現在,協會會在直播、購物平台上賣一些自己自製的狗狗零食、肉乾、甚至有許多善心朋友捐的蔬果米食茶點禮盒販賣,如果大家有購物需求,也可以在這裡買到很棒的品項喔!
疫情過後,也鼓勵大家來宜蘭冬山飛翔蜜境協會走走
看看一群很棒的大人典範,有愛、有溫暖、有熱情、努力的用確實行動一步一腳印的愛護生命,而不是只能無奈嘆息;
看看這群用身教在示範生命教育的大人們,從他們的臉上看不見不耐煩,只看到被狗狗們熱情圍繞的真實喜悅;
也來看看這群用堅毅的態度跟生命奮鬥的狗狗勇者們,來聽聽他們的生命故事~
#飛翔蜜境 協會官網
https://www.lfhmv.org.tw
#飛翔蜜境 臉書粉絲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lfhmv/
飛翔蜜境蝦皮賣場
https://shopee.tw/lfhmv
#以領養取代購買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萬的網紅Night Keepers,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只想待在自己的結界,沒有時差的追劇看漫畫,戴上耳機不想與人交談,想宅就宅,外賣維持我的呼吸。白天補眠,晚上覓食... 「不被了解又如何?這一刻不用誰懂, 你也跟我一樣,都是活在自己世界的同類嗎?」 不想被曲解的想法 不想湊熱鬧的自由 不想回應過多的訊息 不想接受各種社群的雜訊 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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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teller:【手捲煙電影導演陳健朗】
那夜凌晨,在大埔一家不打烊的茶餐廳,導演陳健朗和編劇凌偉駿聊著電影劇本,他們想寫一個關於香港的故事,一個名叫關超的華籍英軍的故事。
故事開始了,名為《手捲煙》。
先從電影名字說起。「手捲煙是一種情意結、一種生活狀態。你願不願意慢下來享受一根煙的時間﹖我們太習慣凡事都要快,大多數人不會有耐性聽一首超過十分鐘的歌,太悶,不如不聽。某程度上,我覺得只有慢下來才能感受到更多東西,品味更多。」轉瞬,陳健朗拿起一支筆,問:「你覺得這是什麼﹖」
「一支筆﹖」
「你可不可以拿起這支你覺得是筆的東西,然後感受它,再告訴我它是什麼。」
答案其實並不重要,可以由一個物體轉化為一個意識、一種情感傳遞,對陳健朗而言,作品就是如此,透過人們的感受才能擷取當中的含義。「我覺得手捲煙就有這種含義。」
故事的主角是關超。關超住在號稱世界中心的貧民窟──重慶大廈,他的房間有一張海報,印著日不落帝國的飛機及日落。燈光流轉,這個房子的每一處,都在訴說故事。
關超躺在沙發上,打開鐵盒,倒煙絲、用紙捲,捲完再放到唇邊一舔一黏,手捲煙成形。旋開打火機,火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滅。吸了一口手捲煙,他終於放鬆了下來,身體往後仰,才緩慢地呼出一口煙圈。空氣中彷彿有一種味道,能讓人回到過去。在不遠處,角落的木櫃裡囤積著大量手捲煙,雲斯頓牌,其實煙草早已變味。
「我們想了很久,最後覺得就像《世界中心的貧民窟》一樣,重慶大廈就是香港的縮影,而華籍英軍是一個很獨特的身份,這個身份見證了時代,最後卻被時代遺留了下來。」陳健朗眼中的關超,因為一份植根的遺憾而無法重新開始。之於關超,他或許不是英雄,但顯然陷入末路。
在重慶大廈的家,關超收容了一隻金錢龜,但這隻金錢龜似乎不太守規矩,總是鍥而不捨地爬出窄小的水箱,不知道要逃去哪裡。「金錢龜也可以視作關超的縮影,戲裡戲外,香港同樣是金錢世界,幾乎每個人都只顧著賺錢,開口閉口都是錢,可是,賺錢是不是最重要的呢﹖」雖說如此,關超還是找到了金錢龜,又把牠送回窄小的空間。
在重慶大廈的家,關超收留了尼泊爾青年──文尼。文尼跟金錢龜一樣,似乎都不太守規矩,不僅偷抽了關超的手捲煙,被發現時還反駁手捲煙變味難聞。「事實上,文尼偷窺的是關超的內心世界。就算是走味的手捲煙,關超還是會珍而重之地用鐵盒裝著,因為他念舊。某程度而言,關超如果不念舊、不講義氣,是不可能一力承擔朋友留下來的債務的。」
故事說到這裡,關超的家,大門以內還可以緩慢地抽根手捲煙,閒聊幾句,門外卻早已風雲色變,自成江湖。江湖暗潮洶湧,不是你出賣我就是我出賣你,自己人往往就是會打自己人。「但你想做哪種人﹖關超會是哪種人﹖」這個世界有一種奇幻的存在,它也許是一部江湖片,但同時混合了陳健朗的憧憬和想像。
這一天,文尼走進重慶大廈,回到關超的家。主人不在,雜物似乎整理出來了,那個短暫收容過金錢龜的魚缸,業已抽乾了水。「魚缸已經清理過了,會不會是關超已經把金錢龜帶到一個不再只顧著賺錢的世界﹖哈哈,請自行解讀。」說到這裡,陳健朗露出略帶調皮的笑。
餐廳或許能夠永遠不打烊,太陽卻必然會落下,黑暗必然會降臨。抽完這根煙,也許我們可以跟關超一起等待日出。
Storyteller: 導演陳健朗
Text by 嚴詩瓏
Illustration by Yip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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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進 歌 裡 就 被 收留 在 蘭萱時間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 對於絕大多數的我們,尤其全世界來說,介在2019與2021之間的這個年份,將是個此刻或想跳過,影響日後卻深遠的轉捩年......
以微笑與此文,
和大家一起揮別度日如年的2020,迎接新年~~💐
《間隙中,讓光透進來》
即將過去的這一年,是混亂的一年,也是失去的一年。
縱使因選情瘋狂喧囂的該是別人,因疫情而悲傷凝重的也是別人,但全球化無法置身事外的時代特徵,讓相對安全幸福的台灣,難免同悲同憂同呼吸。更黑色幽默式的,當隔岸觀美選,我們不只伸隻腿探個頭軋點戲,有時甚至入戲過深,既傻也瘋。
身處如此一段日後回想起來,宛如錯入某奇幻異時空,或硬生生被嵌入他人記憶般的特殊年份,2020,心情百味雜陳很自然,時而振作時而低落,應該亦屬正常。
我想,也唯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當讀完《摯友》這本以愛與失去為主旋律,交織著與驟逝好友間相處情境、對話片段的日常,以及收留那隻不明白主人為何憑空消失而哀傷莫名的大丹狗,一人一狗兩相依偎取暖的故事,會讓我有種同樣被撫慰救贖的心情。
作家西格麗德.努涅斯不以悲傷手法寫悲傷。一開頭她描述印象中和好友最後的話題,是關於加州某項公開的就醫記錄,赤色高棉下逃離的女人們,因為目睹黑暗苦痛以致哭泣瞎了眼睛。當時他們對於悲傷過度可能導致心智性遮斷光線的說法存疑。但得知好友死訊後,「沒錯,如果哭得夠厲害,夠久, 你的視線最終會變得模糊, 」一句話道盡一切哀慟與思念。
當然,還有那隻同樣失去好友,固執坐在門邊等待、夜裡不斷嚎叫,意外托孤給不愛狗的作家主角的「阿波羅」。西格麗德.努涅斯一樣不以慣常手法,書寫了一段足以融化冰霜、瓦解武裝的溫暖。
「我只好翻開書,開始大聲朗讀。讀了幾頁後,阿波羅臉上露出半張著嘴的微笑。我讀著讀著,牠趴到了地上,身體包覆著我的腳。他把頭放在腳掌上,每次我翻頁,牠就斜著眼睛看著我,她耳朵的姿態隨著我的聲音轉換而變化....。我繼續讀,像讀給每個字都聽得懂的人那樣。」
有時候,人們不自覺的緩緩累積的痛,才是致病的痛;不願意承認的悲傷,才是最深刻的悲傷。
但是愛,不論《摯友》書中來自毛小孩對人類最忠誠純粹的情感,或是點點滴滴在生活細節裡流轉,與逝去好友猶有溫度的回憶,都像印在生命傷痕上的一個吻,輕柔溫潤,支撐著等到如同小說最後蝴蝶翩翩的春日降臨。
最重要的,總是過程。
就像書中主角坦陳,「不再想他,一點也沒辦法讓我快樂起來。正如那一首老歌,愛催不得,哀傷同樣也催不得。」
的確,人生不像追劇,沒辦法快轉的事,只能經歷它。但寫下它,說出它,是讓事情變得比較能夠承受的方式,哀傷如此,憤怒如此,混亂或許也是。
我寫下即將走過的2020。想起最近看的另一本書,作家平路的《間隙》。
如果,在病與病之間,呼與吸之間,生與重生之間,是作家認為可以安頓身心、感知生命的間隙。那麼,在年與年之間,過去和未來之間,2019和2021之間,是否也該視之為人類文明長河中珍貴的間隙。為的是讓我們緩下腳步,重新審視民主制度失靈帶來的民粹危機、資本主義扭曲下貧富差距的不公義,反省人類對大自然貪婪掠奪、對傳染病無知輕忽所釀致的禍亂。
從這角度思考,則一切似乎都是剛剛好而已。除了接受只能感謝,感謝2020發生的一切,讓未來可能有些不同。
我很喜歡的加拿大詩人歌手李歐納.柯恩有句詩,萬物皆有縫隙,那是光透進來的地方。
我們,處在間隙當中的幸運倖存者,感受到失去和混亂的同時,是否也感受到愛,有所反思,準備好.....讓光照亮更多地方。
~~蘋果日報專欄
走 進 歌 裡 就 被 收留 在 Night Keepers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只想待在自己的結界,沒有時差的追劇看漫畫,戴上耳機不想與人交談,想宅就宅,外賣維持我的呼吸。白天補眠,晚上覓食...
「不被了解又如何?這一刻不用誰懂,
你也跟我一樣,都是活在自己世界的同類嗎?」
不想被曲解的想法
不想湊熱鬧的自由
不想回應過多的訊息
不想接受各種社群的雜訊
痛也不說 別讓人發現你
從這首歌開始,守夜人陪你尋找也是「活在自己世界的同類」。
在你創造的私人空間裡,盡情...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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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我們為你創造一個私人的空間
為你屏蔽掉所有的不安
守夜人 第二波單曲【活在自己的世界】
繼第一波守夜人扮演「睡不著使者」,與網友們的睡前留言共同創作出【我睡不著】這首歌後,守夜人將跳脫以往一貫療癒的風格,在黑暗中陪伴著大家。把累積在身上的所有情緒壓縮,展露出自己最簡單、真實的面向。
這首歌特別合作了音樂家 Vincent 徐崇育,以低調而富有節奏性的Double Bass陪伴樂團演奏,就像穿梭在宇宙裡的一個行星,悄悄地、不停地一步一步隨著歌曲前進。再度帶領大家走出絕望與失眠的夜晚,前往那個為自己打造好的天地。
#NightKeepers守夜人樂團
#使者
#活在自己的世界
🎧【活在自己的世界】 數位聆聽: https://orcd.co/inmyunive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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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自己的世界】
詞:秦旭章 Nightz
曲:秦旭章 Nightz
準備人工的淚液 播放一首白噪音
關掉周圍的收訊 讓沉默變咒語
幻想電流通過你 感應有人感應你
收留一隻黑貓咪 他眼神反而懂你
活在自己的世界 讓人追蹤不到你
放慢呼吸 想像時間暫停
這一刻不用誰懂 在你碎裂的時候
痛也不說 別讓人發現你
冥想幾種好消息 或讓事情爛到底
用最舒服的距離 不讓誰左右你
困在低速的房間 勝過一切假關心
還沒解鎖的憂鬱 沒人會責怪你
活在自己的世界 讓人追蹤不到你
放慢呼吸 想像時間暫停
這一刻不用誰懂 在你碎裂的時候
痛也不說 別讓人發現你
大聲哭吧 只讓我找到你
無聲無息 讓眼淚修復你
[Song Credit]
詞 |秦旭章 Nightz
曲 |秦旭章 Nightz
製作人 |陳君豪 Howe@成績好Studio、秦旭章Nightz
配唱製作人 |古晧@肺腑音樂FeverMusic
執行製作 |楊其偉 Kit
編曲 |守夜人 Night Keepers
混音 |陳君豪 Howe@成績好Studio
母帶後期處理 |笛岡俊哉(AKNIT)
錄音師 |陳以霖@大小眼錄音室
|伊勗賢 Edward Yee
錄音師 (低音提琴) |鄭皓文Howard Tay @ ff studio 錄音室
錄音師 (電鋼琴) |秦旭章 Nightz@冰鳥工作室
錄音師 (電吉他) |杉特@好舒服工作室 cen-plus-eight studio
錄音師 (鼓) |莊鈞智Thomas Chuang @完美聲音錄音室Perfect Sound Studio
演唱 |秦旭章 Nightz
合音 |林稚翎
低音提琴 |徐崇育 Vincent Hsu
鋼琴 |秦旭章 Nightz
鼓 |楊其偉 Kit
電吉他、合成器 |蔡佳穎
[MV Credit]
MV導演 |張俳
攝影 |順
攝影助理 |鄭傑宗
燈光 |羅煒
製片 |Jimmy
製片助理 |蔡宗霖
造型 |范玉霖
調光 |李子
特效製作 |草口未影像工作室
-
🎫【活在自己世界的同類】-台北加場
日期/12月13日
時間/20:00
地點/海邊的卡夫卡
https://kafka.kktix.cc/events/5td2s4r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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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 Keepers守夜人官方社群]
FB: https://www.facebook.com/NightKeepers/
IG: https://www.instagram.com/nightkeepers2019/?hl=zh-tw
YouTube: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OlupgA2QVdAljxtJCoP6Hg
______________________
[關於守夜人樂團]
Night Keepers守夜人樂團,於 2015年正式成軍,最初遊走在電影配樂與遊戲作曲中,之後在各類音樂創作與現場演出中成形,目前成員為團長旭章、主唱稚翎與鼓手其偉,電吉他手佳穎,合作bass手林羿妏,並持續以跨界合作方式推出作品。
Night Keepers是少數擁有不同身份使命的創作組合,時而涉足電玩,時而出版圖文詩集,有時只是用音樂表達一個失眠人對這世界的種種期待、躲藏、痛苦與觀察。
守夜人的音樂以充滿敘事性、神經質的鋼琴與節奏作基底,輔以迷幻的電吉他音牆,搭上雙主唱的隨性哼唱,共同譜寫出溫暖而童心未泯的安眠旋律。
守夜人期望能扮演「睡不著使者」,用音樂、文字、影像、設計、live 演出與聽眾互相交流,並透過人工智慧軟體「聊天機器人」,與聽眾在睡前互相記錄、交換自己空虛、痛苦、孤獨的故事,藉此達到一種「團體治療」的效果,讓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彼此的守護者(Keep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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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條魚的故事,感動了無數人】
https://lnk.pics/v-3315819
我們都是一群孤獨的魚,
不小心游到了這個世界上,
從此被這個世界收留,
成為今生今世三條魚最大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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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條魚的故事,感動了無數人
今生今世最感人至深的三條魚_心靈語坊
我們都是一群孤獨的魚,不小心游到了這個世界上,從此被這個世界收留,成為今生今世三條魚最大的牽掛!
第一條是海洋深處的大馬哈魚。
母馬哈魚產完卵後,就守在一邊,孵化出來的小魚還不能覓食,只能靠吃母親的肉長大。
母馬哈魚忍著劇痛,任憑撕咬。小魚長大了,母魚卻只剩下一堆骸骨,無聲地詮釋著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母愛。
大馬哈魚是一條母愛之魚。
第二條是微山湖的烏鱧,
據說此魚產子後便雙目失明,無法覓食而只能忍飢挨餓,孵化出來的千百條小魚天生靈性,
不忍母親餓死,便一條一條地主動游到母魚的嘴裡供母魚充飢。
母魚活過來了,子女的存活量卻不到總數的十分之一,它們大多為了母親獻出了自己年幼的生命。
烏鱧是一條孝子之魚。
第三條是鮭魚。
每年產卵季節,鮭魚都要千方百計地從海洋洄遊到位於陸地上的出生地——那條陸地上的河流。
央視動物世界曾經播放了鮭魚的回家之路,極其慘烈和悲壯。
回家的路上要飛躍大瀑布,瀑布旁邊還守著成群的灰熊,不能躍過大瀑布的魚多半進入了灰熊的肚中;
躍過大瀑布的魚已經筋疲力盡 卻還得面對數以萬計的魚雕的獵食。
只有不多的幸運者才可以躲過追捕。耗盡所有的能量和儲備的脂肪後,鮭魚游回了自己的出生地,完成它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談戀愛,結婚產卵,最後安詳地死在自己的出生地。
來年的春天,新的鮭魚破卵而出,沿河而下,開始了上一輩艱難的生命之旅。
鮭魚是一條鄉戀之魚。
常常想,在這個世上至少還有三條魚讓我們感動。
一條是父母,給了我們生命,目送著我們走向遠方,無怨無悔地付出直到無所付出;
一條是子女,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天就與我們結下了血脈之緣,從此無比信任相伴到老;
一條是故鄉,無論飄得多高,終有一天我們還是要踏上這條回家的路。
我們都是一群孤獨的魚,不小心游到了這個世界上,從此被這個世界收留,成為今生今世三條魚最大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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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進 歌 裡 就 被 收留 在 歌壇新人人生歌姬Ritaの藝響世界... - Warner Music Taiwan ... 的推薦與評價
經歷了一些坎坷,體會了旋律裡的悲歡離合,寂寞 或不知所措,走進歌裡,讓心情被收留。 ❧『#欠你的自由』 Rita歌詞創作,描寫女性追尋自我的心情。 ... <看更多>
走 進 歌 裡 就 被 收留 在 [創作] 徘徊在森林裡的冬之歌(後) - 看板marvel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因為耕一的那些話而心神不寧了整整兩天。
學校方面受到颱風和事件的影響而暫時宣佈停課,所以我在穗香家裡接連看了好幾部電影,只不過電影的內容到底演了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再加上鼻子有點不通,也不清楚那顆掛念已久的哈密瓜的味道究竟如何。
昨天下午風雨轉弱以後,村長特別派人通知大人們要召開村內會議,因此葛城老師遇害的實際情況大人們多半都已經知曉了吧,尤其在今天早上走路回家的時候,明顯感受到被路過的村人們投以奇怪的眼光。
會選在這個時間回家的原因沒別的,就是因為耕一昨天晚上的一通電話,淡淡地說了句「明天中午在廣場集合,盡量不要讓人注意到。」後,導致我必須單獨前往赴約。
其實打從那晚後我們就沒有聯絡。
拋下了那麼震撼的發言,耕一卻完全沒有想要說明的意思,只是不斷地向我道歉,並希望能再給他多點時間。
當下腦袋幾乎是空白一片的我,使不上多餘的力氣和他討價還價,只能由著他到了今天。
到頭來我還是不認為殺害冬笑的人就是葛城老師。
因為越想就越覺得很奇怪啊,那個粗枝大葉的笨蛋才做不出來如此慘忍的事情,明明每天都拼了命為學生著想,到處送給別人難吃到爆的玉米……討厭死了,一想到他心裡面就覺得酸酸的。
「……可惡,沒查清楚就亂講這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好煩,我一邊碎碎唸著胡亂造謠的朋友,一邊在接近中午時爬上通往廣場的石造階梯。
廣場的位置座落於村子最高點的位置,到這裡的話距離最近的住戶也有好一段路了,以前在學校尚未建成之前,村子裡面似乎就是在這裡舉辦各種的慶典,現在就只剩下過年期間會將大型石臼放到正中央來搗年糕而已。
跨過最後一層石階,看起來就像是個特大號土俵的廣場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更遠一點則是木造的簡陋老舊舞台,頭上的太陽顯得有些黯淡,沒什麼遮蔽物的這裡還是涼颼颼的,所以我只好將連帽外套的拉鍊往上拉一點。
儘管我提早了十分鐘左右到,但穿著深藍色風衣的耕一已經站在舞台更後面那裡等了。
「抱歉,等很久了嗎?」
「這裡不方便談話,有什麼話我們邊走邊講吧。」
滿臉倦容的耕一說完以後,便自顧自地要引領我往森林更深處的小徑走去。
「不方便?可是再往裡面走就是──」
「墓地。我們就是要去那裡。」
「等一下啦!突然不由分說地要去墓地做什麼啊?」
而且,為什麼我沒有馬上注意到呢?仔細一看,耕一身上多處都已經沾滿了乾掉的泥土。
「耕一,難不成你──」
「啊啊,差不多就是妳想像的那樣。」
「你在想什麼啊!做這種事肯定不會被原──嗚、唔嗚嗚嗚!!」
「音量放低,別把人給吸引過來,一時之間我也很難向妳解釋。」
耕一用手摀住情緒幾乎快要失控的我,接著像是要爭取我認同般繼續說下去。
「總之並非完全沒有收穫,我想讓妳親眼見證一遍。」
在等到我情緒稍微緩和下來後,耕一才鬆開他那快要讓我窒息的手掌。
事到如今,再怎麼譴責他也於事無補,我只好乖乖跟著他的腳步,踏著在雨後變得鬆軟的泥土前進。
森林中飄散著薄霧和偶爾幾聲的鳥鳴。
我因為害怕那怪物的關係,打從進來後就一直緊貼在耕一的身後,也正因為如此,我才發現他風衣底下早已被悶熱的汗水所浸濕。
走了十幾分鐘,抵達處於林間的墓地後,耕一帶著我繞過為數眾多的石造墓碑後,來到並列著我父母及冬笑的墓碑前面。
然而,在那裡等待我的並非我印象中所的景色。
傾倒的墓碑、隆起的土丘、隨意放置在地上的鐵鏟,最後是宛若回到下葬那天,那深至一公尺左右的坑洞。
「你到底都做了什麼……」
「過去看看吧,我想讓妳看的答案就在那裡。」
即便在來的路上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實際看到以後,還是對那未知的畫面感到害怕。
我害怕見到腐爛的冬笑,也害怕發現變成怪物的冬笑。
……那個,真的有一探究竟的必要性嗎。
拖著腳步一點一點地往前,在確定可以看見底端的距離後,吞了口口水,將身體向前傾奮力一看──
「──咦,空的?」
坑洞裡面什麼都沒有。
剛剛的疑慮很明顯是自己多慮了,但奇怪的是,裡面不僅僅是冬笑而已,就連一同下葬的棺木也不見蹤影。
「其他的墓也全都一樣,我這兩天確認過七八個了,只留下這個讓妳確認一遍而已。」
「這到底……為什麼人跟棺木都不見了?」
「被移走了吧,至少留存在這裡的只剩下形式。」
耕一似乎是真的很累的樣子,隨隨便便靠著一個墓碑就坐到地上。
「可是到底是誰會做出這種事?」
「村子裡的大人吧,我也跟妳一樣困惑,想不透把好端端的屍體移走會有什麼好處。」
「所以我看到的那個怪物真的是冬笑的屍──」
我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屍體嗎?殭屍嗎?那到底該算是什麼東西……說真的我不知道。
「妳難道想說殭屍?我先說我可不這麼認為,雖然我相信那是冬笑。只是這些消失的遺體數量太龐大了,我不認為村子裡面會有能容納那麼多具,卻又能不被發現的地方,而且村子又排斥火葬,所以我比較傾向認為是被處理掉了。」
「處理掉了?」
「反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看過這些我就相當確定了,來夏,我們這個村子果然很詭異。」
「村子……很詭異?」
那是我從沒有意識過的問題。
耕一按摩了幾下他自己的脖子後面,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其實──整個村子的大人都信仰著奇怪的宗教,這件事情妳不知道對吧?」
「怎麼可能?要是有的話我早該聽說過啊。」
再說,根據我從小到大的記憶,從沒見過父母或大人有過任何求神拜佛的舉動。
「那是妳沒有達到『聽說』的條件,至於我似乎最近已經合乎標準,所以他們或多或少讓我開始接觸了一些。」
「那為什麼我──」
「因為妳在志願表上面填了離開村子的答案,這就是導致『淘汰』的條件。我也是在當初冬笑被姦殺後,才隱約察覺到這項只在大人裡面通行的規則。」
耕一提到冬笑死因的時候,我整個人覺得呼吸變得困難起來,或許是不由自主地將葛城老師的身影與當初的影像重疊吧。
「難道你想說……冬笑就是因為想離開村子,所以才被……」
「嗯。我認為冬笑踰矩的行為大概被認定是必然離開吧,所以他們提前進行了『淘汰』,不然一般都是在高中畢業這年紀才會讓妳自己決定。哎,不知道是好是壞,但教義裡面好像有要尊重自然、尊重自由意志之類的條文,選擇留下的就會『聽說』,選擇離開的就會『淘汰』。」
「這要我怎麼相信嘛……」
這就是耕一選擇不去讀大學的原因嗎。
什麼聽說還是淘汰的,我根本聽不懂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詞彙啦,可是──
「可是不對啊!如果照你的說法,那我現在早就該被殺了不是嗎?」
「所以妳差點就死了不是嗎。」
「什──」
被這麼反問的瞬間,我的心突然涼了一大半。
「我這麼問吧,在颱風天又無人知曉的前提下,被意外掉落的球棒關在體育器材室的機率,妳認為有多高?」
「那是因為……」
「因為葛城。事實上那晚村長和森叔也約了我要會面,這部份妳後來在診所裡也有聽到,我很確定。」
「我記得,但這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那晚,他們說要舉行入教儀式……」
說到這裡,耕一將眼鏡推高,整張臉用力地埋進雙掌裡面。
「……我想,八成是要我親手把妳殺了吧。」
「───」
我所認知的世界徹底崩潰了。
毫無質疑的餘地,耕一所說的是他毫無掩飾的真正想法,既不是編造也並非瞎猜,而是千真萬確在神命村發生的事實。
我為了不至於讓隨時都會脫力的身軀跌到坑洞裡,就走到耕一旁邊一屁股跟著坐下來。
「說到儀式,其實在時間上也吻合,那時候葛城才來村子沒多久,冬笑就被殺害了。」
「你這證據聽起來挺薄弱的。」
「還有就是當初葬禮時,他手背跟臉上都有抓傷的痕跡,所以才會一直懷疑他。」
「是嗎。那還真的是他了。」
我提出了冬笑那斷了好幾片的彩繪指甲作為證明,耕一因為不是家屬的關係所以不知道,但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淺而易見的證據,毫無察覺的我就傻傻地被大人們瞞在鼓裡這麼多年。
「這麼簡單就解決的事情,你那天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
「抱歉,我那時候是真的很混亂。」
「算了啦,我現在也差不多。」
不過更多的是從內心深處湧現的怒意。
這算什麼。集體犯罪?邪教?冬笑只不過是想要離開村子就被殺害,還是用那麼慘忍至極的方式,這下我總算理解當初為何母親會整天以淚洗面了,怎麼可能接受啊,那種爛到不行的教義……
「啊啊啊,煩死了!乾脆逃離這個村子算了!」
「認清以後就立刻採取行動嗎……果然很有妳的作風呢,來夏。」
「不然呢,要被殺的人可是我耶,怎麼可能坐以待斃啊!」
「那吃的怎麼辦?」
「靠打工的話總會有辦法吧。」
「住的方面呢?」
「……大不了省吃儉用一點。」
有時候我是真的覺得耕一很囉唆,我很不喜歡在這種假設的問題上浪費時間。
「那我問妳。妳認為只要脫離村子就會獲得幸福?」
「突然之間又再說些什麼……」
我轉過頭,耕一正抬頭望著那遙不可及的天空。
「脫離了熟悉的人事物,到完全陌生的都市生活以後,找得到歡樂或是幸福嗎?」
「應該可以吧,至少不會為了那種莫名其妙的教義就突然被殺,你幹嘛要問這麼哲學的問題?」
「只是在想而已,究竟妳是想脫離我們認定的不合理規則,還是本身就追求著無拘無束的自由。」
「哈啊?你這兩個指的不是一樣的事情嗎?」
「不一樣喔,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麼只要學著適應就行了。但若是後者的話,那就不得不想盡辦法逃離了。」
「你的意思是……豢養的家禽跟籠子裡的獵鷹這樣?我只是打個比方啦,不過我一定是選擇後面那一派的。」
「哦?這譬喻不錯嘛。」
投射過來的讚賞眼神。真是的……這傢伙把我當成笨蛋了是不是。
「哎,但別忘了我們身處在更特別的環境,因為籠子外面還有虎視眈眈的兇惡生物。」
用單手撐起膝蓋,耕一像個老人似地發出「嘿咻」一聲後站起來走到前面。
「不過呢,只靠來夏妳這麼魯莽的個性是不行的,再怎樣橫衝直撞也會有個極限。」
「我是個笨蛋還真是對不起喔。」
「別急著否定自己,我話又還沒有說完。」
在他身後的陽光變得有點刺眼起來。
耕一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鐵鏟後,接著將臉往後轉向我這邊露出苦笑。
「──所以,只要我陪妳一起成為獵鷹不就好了嗎。」
◇
我們兩個的計畫是後天晚上十點,也就是大人們入睡後這時段逃離村子。
由於事關重大,為了完全確保不能出任何差錯,耕一說會在私底下和穗香解釋清楚,要我多擔心自己的狀況要緊。
我從晚飯過後就著手準備行李,要準備的東西蠻多的,光是衣服之類的必需品就已經一大堆,再加上耕一剛剛開給我的清單,似乎還要有露宿野外的最糟打算。所以我只好捨棄自己的包包,將父親過去經常背著出門,容量高達八十五公升登山背包來使用。
中途意外地在隱藏口袋裡發現了父親過去在大學任教的教師證,在這之前我從未聽說過他有大學教授的資格,看樣子大人們確實隱藏了不少真相,但真的有必要為了這村子做到這種程度嗎?我一面在心裡反覆咀嚼著,一面照著清單收拾房間裡的東西。
「……奇怪?外面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從不久前開始,透過玻璃窗隱約聽到外面傳來快速走過的大人們交談的聲音。
由於我房間位於二樓,又是在最裡面的角落,根本沒辦法確認門前的狀況,但聽起來人數似乎不少的樣子。
我抬頭看了一下時間是九點四十分,理論上應該是他們就寢的時間,因此顯得格外讓人在意。過了幾分鐘後我決定打開窗戶,探出半截身子觀察外面的情況。
然而似乎為時已晚,家門口前似乎沒有人經過了,只見到遠方的廣場那邊燈火通明的景象。
……該不會是我和耕一的事情被發現了吧?
正當我不禁為此而提心吊膽的時候──
磅磅磅磅磅。
樓下傳來了像這樣急促的敲門聲。
隨後傳來了呼喊著我名字的聲音……是耕一沒錯,確認以後我趕緊衝下樓去應門。
「來夏!他們抓到那個怪物了!」
「咦?」
才一打開門,穿著厚重外套的耕一就急切地告知我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已經抓到了嗎。
老實說,憑著那晚恐怖至極的印象,我完全沒有料想到那個會有被捕獲的可能性。
「那個──已經確定是冬笑了嗎?」
我戰戰兢兢地向耕一確認著。
「還不知道,所以我才要帶妳過去,不好好做最後確認的話,妳也沒辦法說走就走吧。」
「……嗯。」
我雖然對於親眼確認一事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
在獲得了我的同意後,耕一隨即就直接拉起我的手跑了起來。
「等……!門還沒有──」
「沒時間管那個了!我們去看一眼之後就回來,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不太好的預感。」
「……不好的預感?」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冬笑真的是為了復仇而回來的嗎?」
「復仇什麼的那不是你說的嗎!?」
夜裡的風很大,將我的側髮吹得亂七八糟的。
「對,可是復仇這個舉動在殺死葛城後便達成目的了吧,沒有道理連殘肢都一起帶走吧?」
「───」
對啊,這到底是為什麼?
說起來,冬笑沒有攻擊我的原因,真的是因為一點都不恨我嗎?
從來沒有試著了解她真正想法,又和殺死她的兇手有著親密的互動,對於這樣失職的姊姊,冬笑真的一點恨都沒有嗎?
「來夏,別自顧自地在那邊胡思亂想。」
「可是冬笑她──」
「我說這些並不是為了讓妳自我否定,只是我也想弄清楚做個了斷而已。」
「我──」
「別去想了,不管妳要的是什麼樣的答案,到那裡全都會知道的。」
耕一阻止了我繼續說下去,拉著我朝那位於前方半山腰位置的廣場跑去。
這時候我第一次察覺到,耕一的手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得比我還大上許多。
等到我們氣喘呼呼地趕到時,環繞廣場四周的傳統祭典火把正熊熊燃燒著,形成整片的橘紅色光景。
燃燒煤油所產生的煙味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但還是跟著耕一身後走進人群裡面。
由於交頭接耳的大人們就像是看著表演似地圍繞一圈,再加上並沒有意料中來得擠,所以我們勉強佔到了看得見整座廣場的位置。
「喀喀喀嘰──嘰嘰嘰嘰!」
位於中央的是拼命想要掙脫繩索的怪物。
如今被牢牢綑緊的麻繩所束縛,彎著腰的模樣雖然比我印象中的模樣縮小整整一圈,但基本上沒有多大的出入。
我拼命地觀察怪物身上的每一處細節,過長且乾癟的四肢,流出綠膿的凹陷眼窩,甚至是那像是樹根盤踞而成的臉部輪廓都仔細評斷了一遍。
然而,這個外觀上找不到任何相似之處的怪物,為什麼我會在那晚把她誤認成冬笑呢。
「怎麼樣,來夏,妳還認為這怪物是冬笑嗎?」
「我……不知道。」
儘管如此,我還是沒有否定當時的想法。
「還不確定是嗎,但我還是相信妳最初的判斷,妳的直覺一項都很準。話說回來,實際看到這怪物果然還是很驚人。」
「嗯。但有個地方好像跟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樣。」
因為有點擔憂,我正想向耕一提到那怪物如同懷孕般隆起的腹部時,怪物後方的表演臺上出現了村長的身影,而森叔就站在臺階附近。
原本吵雜的討論聲在村長上臺後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就如同往常般對村長充滿著敬畏,沒有人敢開口再多嘴半句話。
「吾等畢生的夙願,終將在今天向前邁進至雄偉的領域!」
村長沒有用上任何擴音的裝置,然而與他那駝背的身形不符,充滿能量的嗓音卻足以震撼全場。
但是……夙願?邁進?領域?村長所說的那些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只是為什麼聽起來村長他們像是早就知道這怪物存在了一樣?
「果然啊……怪物是被他們創造出來的。」
耕一在旁邊小聲的自言自語徹底點醒了我。
我轉頭看向四周的大人們,每個人的表情都像是浸淫在喜悅中,聚精會神地聽著村長的演說。……背後染上了一股惡寒。
身處在懷抱希望的人群裡,我突然對此感到懼怕不已,那是與怪物帶來的絕望感截然不同,滿溢出來的愛慕及崇拜簡直到令人作嘔的程度。
「來夏,還走得動嗎?」
幾分鐘過後。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臉色不好,耕一在演講還沒結束前,就抓著我的手肘準備離開。
「請寬恕吾等的褻瀆,這一切都是為了更加知曉您的存在!」
幾乎在同一時刻,結束演說的村長對著怪物高舉起了雙手,用嘶啞的聲音高喊著。
隨後,包含穗香的父親在內的五名男人走到廣場中央──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怪物第一次發出了悲鳴。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們裡面其中一名手持柴刀的男人,毫不猶豫地朝怪物的腹部一刀劃開。
「嗚!?」
突如其來的殘忍景象,讓我不由得用雙手摀住嘴巴才避免自己尖叫出聲。
「……太亂來了吧。」
同樣目睹這個景象的耕一小聲地咒罵起來。
然而,在那之後的太過衝擊般的畫面,讓我們兩個都暫時忘卻了離開的念頭。
「喂!裡面的這是和史啊!快來幫忙,他還有呼吸!」
從敞開的腹部裡面滑了出來,像是胎兒一樣捲曲的裸體男人,毫無疑問的就是失蹤多日的葛城老師。
但這怎麼可能。
在那天我明明就已經看見葛城老師被斬斷手腳,為什麼現在又──
「怎麼回事!?頭顱好像被黏在一起了啊!」
「斬斷上面那邊試看看吧!」
前面的大人們似乎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很恐怖的事情。
不過到一半突然就停住了,因為大家明顯都察覺到,在我們被葛城老師給吸引注意力的同時,那個怪物一直習慣性的抽搐動作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嘰?」
像是注意到什麼似地,幾絲稀疏的頭髮垂著。
張著嘴的怪物動也不動,只是歪著頭看向我們這邊的人群,然後彎起嘴角,試圖用喉嚨微微發出如同吹奏有破損直笛般的音色。
「……姊、姊?」
那瞬間我幾乎忘了怎麼呼吸。
胸口好緊,感受到無數往我身上投射過來的眼神。
後退了一大步,果然沒錯,絕對是冬笑沒錯!眼前那東西絕對是冬笑沒錯!!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到像是用鑿子用瘋狂刮著黑膠唱片的高亢聲調。
怪物像是壞掉的節拍器般興奮地上下甩著頸部,那很明顯就是針對我才做的舉動。
「可惡,這到底是什麼聲音啊!?」
包含耕一在內的所有村人,都因為那幾乎要刺穿耳膜的音頻而趕緊掩住耳朵。
但我卻做不到。再怎麼說眼前那個都是和我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現在的我哪有顧及耳朵到底痛不痛的心思。
「嘰嘰、嘰姊姊嘰嘰姊嘰姊──」
尖叫聲持續了幾十秒後才戛然而止。
冬笑在發現我以後,更激烈地想要弄斷繩索朝我這邊過來,雖然目前暫且是沒有能掙脫的跡象,然而在她的身後的表演臺上,我看到了一隻白濁的眼睛此刻正怒視著我……是村長。
在得知了我和冬笑之間的關係後,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只見他單手指著我大喊起來。
「將結城來夏帶至老朽面前!」
村人們在接收到命令的瞬間,原先的觀望立即化為行動,無數隻手朝我伸了過來。
「──咕!」
碰地,離我最近的男人仰天倒了下去。
耕一硬生生將拳頭奮力砸在對方的鼻樑上,我沒想到一向和善的他居然會做出這種粗暴的舉動。
「還愣著做什麼!跑起來!」
下一秒,耕一連續擊倒了三四個大人為我開路,其中當然也不乏女性。
情況危急,所以我不再猶豫,甩開不斷想要抓住我外套的手指,從耕一的側邊突破人群最少的位置,一鼓作氣跑下斜坡旁的樹林裡。
「這邊!」
聽到我呼喚的耕一馬上跟著衝了進來。
由於我們的動作還算矯捷,再加上從小對地形的熟識,在夜間的森林裡穿梭並非難事,但因為前幾天暴雨的關係,有些地方的土壤非常容易鬆動,對不熟悉狀況的他們來說可是危險至極,因此一下子被拉開距離的大人們要追過來有一定的難度。
「現在怎麼辦?」
過了十多分鐘,在確定後面沒有追上來的跡象後,我小心翼翼地問起耕一。
他的嘴唇有點發白,大概是對於剛剛行使暴力的事情感到餘悸猶存吧,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樣殺紅了眼似地毆打別人。
「最糟的情況。我開的清單妳全都收好了嗎?」
「我想大概有個七成。」
「那夠了。我們去妳家拿必需品,今晚就逃離村子。」
「那耕一你的呢?」
「我家太遠了,從妳家的位置走山路離開比較快,走平常出村的路線很容易就會被追上,因此我們最好繞過幾個山頭,從……來夏,妳有在聽嗎?」
耕一因為正在擬定計畫的關係,所以沒有注意到,反而很有點不悅地轉過來。
但是,從我這裡眺望到那些正從村子那邊過來的東西,簡直讓不能再糟的情況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耕一……是同伴,冬笑她剛剛是在呼喚同伴!」
我指著底下正沿著道路快速爬行的那些有著人臉的怪物。
褐色的軀幹緊貼著地面,他們爬行的動作有點像是蜥蜴,但那過長的纖細四肢又讓人不由得朝著昆蟲那類的生物做聯想。
數量總計起來大約有幾十隻,像是遷移般死命地往廣場的方向前進,速度很快,不到一下子的時間,最前面的怪物就已經快爬到遠處跟我們平行的階梯位置了。
「噓,先躲到樹後面。」
耕一不由分說地把我攬到了粗壯的樹幹後面,避免移動時造成的聲響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然而,等到最後面的幾隻也要通過的時候,廣場那邊就傳來了人群紛亂的聲音,頓時那邊的火光劇烈地搖晃了起來,並接連傳來幾聲駭人的尖叫聲劃破天際。
「好,要加快腳步了,勢必在他們彼此的鬥爭結束前離開,來夏妳走前面。」
耕一探出頭確認沒有落單的怪物後,催促著視力比較好的我到前面替他帶路。
「剛剛那些……都是我們已經過世的村民嗎?」
我一邊避開可能鬆動的土壤,一邊抓著依附在樹幹上的藤蔓穩住身子,而耕一也有樣學樣地跟著我的動作做。
「還不知道,但看起來跟冬笑比起來低階許多,行為模式似乎也很固定,或許是冬笑繁衍出來的也不一定,妳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了?」
「我只是在想……我跟你的父母會不會也在那裡面。」
「哎,我就知道。我這麼說吧,妳覺得變成那樣子的怪物的話,依然是我們所認識的親人嗎?」
「可是冬笑她……認出我來了不是嗎?」
我試著反駁,但其實或許只是耍任性而已,我根本不清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答案。
「已經夠了,來夏。當初救不了冬笑的我們,現在也同樣沒有機會拯救她。」
「……咦?」
我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在寒夜裡呼出白霧的耕一。
原來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是拯救冬笑嗎?
「用不著驚訝,因為我也和妳一樣,對於當初沒有救到冬笑而感到後悔不已。」
「原來你也是嗎……」
「如果能有通往完美結局的選項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要妳選擇,不,是押著妳也要逼妳選。但事實上現在的我們根本就自身難保,那些事情等我們確保安全以後再去考慮吧,不然死了的話一切都只是冗談。」
「說的也是,對不起,我不會再去想了。」
我認為耕一說的很有道理。
事以至此,不是再去擔心那些瑣事的時候,一切都要以力求自保為優先。
可是,唯獨有一名少女,是即便拼上性命也想要去保護的對象。
「但至少……在離開之前我們帶著穗香走好嗎?我不想放她一個人留在這村子。」
「經過廣場的事妳還不明白嗎來夏!」
對於我最後的提案,耕一不知道為什麼很煩躁似地提高了音量。
「早就來不及了,穗香剛剛可是在那群要抓住我們的人群裡面之中啊!」
我從他那哀切的眼神中理解到了現實的殘酷。
難以言喻的心情,只知道對這個村子感到莫名憤怒的我,默默轉過頭咬緊牙齒,試圖不要讓眼淚落下。
◇
「我上樓拿背包!」
「妳說裝食物的空背包在──好,我看到了。」
一進家門,我們就照著剛才擬定的計畫各自分頭行動。
由我上樓將裝滿必需品的背包拿下來,而耕一則是以最快的速度搜刮冰箱裡的食品,能帶多少就帶多少。
我三步併成兩步,幾乎是完全沒有煞車地衝進房間裡面。
沒有開燈的房間僅僅只有月光作為照明,但光是能辨識背包的形狀那就足夠了,正當我背起背包,準備離開房間的時候,不經意地注意到被我放在窗邊的書櫃上,那僅有一張的全家福合照。
照片裡面年僅十一歲的我,和冬笑還有爸爸媽媽,對著眼前的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此時我做了最不該做的決定,就是折返回去墊腳準備將那照片一併帶走。因為,在這麼做的同時,我的眼角餘光注意到樓下庭園裡正發生的慘劇。
「不要……不要……拜託……」
被月光照成蒼藍色的庭園裡,有個女孩正倒臥在深色的血泊之中。
女孩的名字叫做惠,是個年紀比我小四歲,在我們學校就讀國中二年級的活潑女孩。
從二樓這裡向下俯瞰,一隻外型如同蝗蟲般的黃褐色怪物正一面撕咬著她頸部的肌腱咀嚼,下半身正不停地對著她兩腿之間抽送著。
「結……」
是注意到窗邊的我嗎。
女孩那失去對焦能力的空洞瞳孔直視著我的方向。
「結城……」
氣若游絲地向著天空的方向舉起求救的手。
……但那慘狀連我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簡直是讓人不忍卒睹的畫面,但我不願意避開她的視線,而她像是用盡了肺部最後一口氣,拼命地擠出了最後的遺言。
「結城……叔叔……」
然而,卻是我完全意料之外的單詞。
「──爸、爸?」
說出口的瞬間就後悔了。
蝗蟲停止了腰部那禽獸般的抽送動作,咀嚼的嘴巴也停了下來。
如同慢動作播送的畫面,他如金平糖般滿是疙瘩的頭顱轉動了二十度、六十度、一百度、一百四十度……最後停在了一百八十度與我正面對著,在那之上的是父親扭曲的猙獰樣貌。
身軀興奮地顫抖起來,只花了短短一秒,他緊貼著牆壁一路快速爬行到我的窗前,和我之間只隔著一層不到一公分厚的透明玻璃,血盆大口正對著我的臉頰。
「───」
咣!爆散開來的玻璃讓我反射性保護起眼睛。
我一瞬間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但緊接著我的身體被人用力地撞倒在地上,幸虧有背包作為緩衝而沒有大礙,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耕一奮力將書架給扳倒的瞬間畫面。
碰地,木屑伴隨著巨大的聲響而四處彈開。
「嘎嘎啊!嘎嘎嘎嘎啊……!!」
有著父親模樣的怪物痛苦地哀號起來。
原木書櫃不偏不倚地將他的上半身壓扁而動彈不得,而耕一在喘著氣觀察狀況安全後,才重重地坐到我的床上。
「哈啊、哈啊……沒受傷吧?」
他喘了好一陣子,才轉過頭來關心我的狀況。
「我沒事……不過耕一,你的手──」
我指著他幾乎整個染紅的左手,上頭滿是黏稠的鮮血。
「哈啊……這個?情急之下揍下去的,上面不是我的血。」
耕一隨手在褲子上擦了一下,用下巴指著怪物不斷抹在木頭地板上的凌亂血跡。
他接著繼續盯著眼前的怪物看,彷彿想要理解一切似地觀察著那個怪物的每個動作。
「我不相信,你把手伸出來。」
但因為血量有點多,所以我有點擔心他是故意在逞強,還特地過去仔細檢查了一遍,但確實如他所說沒有傷口。
「這下總該信了吧?」
他說歸說,眼睛還是直盯著怪物不放。
「對不起,每次都要靠你保護我。」
「說這些還太早,還是留著等逃出去以後再跟我說吧。」
耕一回頭坐起身來,將手伸向被我靠在床邊的登山背包。
「行李我來揹,來夏妳負責樓下裝食物的那個就好。」
「真的沒問題嗎?你臉色很差的樣子。」
我這不是誇張的譬喻,耕一嘴唇的顏色幾乎可以用慘白來形容。
「可不是嗎……這幾天沒睡好,今天又遇到這麼多事情。其實妳也該照照鏡子,披頭散髮的,肯定比我還要難看。」
「沒禮貌!我是在擔心你耶!」
都這種時候了,這傢伙居然還有心情鬥嘴。
「呵,生氣以後有比較好一點了。走吧,這裡不適合久留,進到森林後有很多時間可以休息。」
在我們準備關上房門離開之際,耕一似乎認出奄奄一息的怪物的樣貌,握著門把的手突然就停下了動作。
「……你認錯了。」
「來夏?」
「……那個才不是我爸爸。」
充其量,只是披著相似外皮的怪物而已。
在我記憶裡的父親,是個愛護妻小,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舉動的男人。
「嗯──對,是我眼花看錯了。」
善解人意的耕一隨即將房門帶上,我則跟在他的身後走下樓梯。
被食物塞得滿滿的背包已經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左右兩旁網狀的口袋也分別放上了水壺及手電筒,能在短時間準備得這麼充分實在很厲害。
最後,我轉頭看了一眼這個裝滿我十七年人生的空間,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回憶這東西能帶走多少就多少吧。
「我們出發吧。」
不同於以往,這次由我主動跨出腳步。
離開之前,一包遺落在客廳地毯上的生理用品,在我腦海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我們在森林裡走了很長一段時間。
沒有開闢的夜間山路比想像中還要來得難走,一路上走在前面的耕一還必須用從臨時從廚房拿的切魚刀斬斷藤蔓,偶爾還得用上雙手攀爬角度嚴苛的斜坡,搞得我精疲力盡。
耕一的話就更不用說了,隨著時間的拉長,他的喘息聲到後來急促到我聽了都覺得恐怖的程度,但好幾次向他提出休息的要求都被他給嚴正駁回,說我們沒有那種餘裕。
等到天空漸漸泛白的時候,我們好不容易抵達接近山脊的位置,我不死心地再次要求耕一休息,然而這次他卻意外地同意,找了棵樹靠著坐了下來。
我直到這時候正對著他才發現異常,他的樣子相當憔悴,就算疲勞也不應該虛弱成這樣才對。
「我想……我已經想通冬笑他們會變成那樣的原因了。」
我還來不及問他的狀況,耕一先一步指著村子的方向對我這麼說著。
於是我只好在旁邊卸下行李,一邊看著遠方有幾處冒煙起火的村子,一邊將水壺的瓶蓋轉開,先倒了一杯水遞給了他。
耕一在接過去的同時說了句「謝謝」後,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妳還記得嗎,來夏?我們過年祭典的時候會用到的那個……啊,算了,這部份不提也罷。」
「沒事吧?我覺得你有點怪怪的。」
「嗯,只是需要整理思緒而已。接下來我要說的部份可能有點噁心,妳可能要稍微忍耐一下。」
「沒關係,我覺得我這幾天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我繼續……簡單來說,大人們將經過『處理』後的屍體灑到了土壤裡面,也就是他們所信奉的回歸自然的教條,並期望藉此來達到『完全的靈魂輪迴』。」
「所以他們對於冬笑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就是這原因嗎?啊,謝謝。」
我接過耕一回遞給我的瓶蓋,馬上替口乾舌燥的自己添上了滿滿一杯水。
「就是這樣,所以那時候才會說想要更加理解而進行剖腹。至於冬笑為什麼會是那副模樣,我想這是因為他們特殊的『處理』而造成的差錯。在解釋這之前……來夏妳聽過『胎兒之夢』這個說法嗎?」
「沒有,那是什麼?」
「簡單來說,是一種對於懷胎十月的過程,雖然聽似荒謬但又有幾分道理的說法……當初那本書的作者提到的觀點是,擁有靈魂的胎兒在母體內做著從過去幾千年一路演化至今的夢,而後再出生承續歷史。」
「這……根本是歪理吧。」
老實說,耕一的說法與我們過去在課堂上學過的知識完全不同。
「要說是歪理也行,但讓我稍微舉個例子吧。在懷孕期間,胎兒的蹼和尾巴都會逐漸變化,最後形成我們現在所認知的人類。然而……尾巴和蹼的退化這件事本身不就和我們人類當初演化的過程相同嗎?如果是註定不會留在身上的東西……那麼一開始就不用長出來就好了嗎。」
耕一雖然疲憊但還是說得有條有理,讓我對此發想感到在意起來。
「那這和冬笑變成怪物的關係是?」
不過,這是最先必須弄明白的問題。
「我認為──人類的胎兒之夢發生在植物身上了。」
耕一緩慢地說出了他的結論。
而我因為太過於震驚,手中的瓶蓋掉落在地上,裡面的水撒了一地。
「靈魂最有可能寄宿的位置在於腦部,他們將屍體搗成肉泥灑進土裡的行為,很可能意外造成了附著於種子甚至於被樹木所吸收。」
「也就是說,附著了冬笑靈魂的樹木開始以人類的方式進行演化……」
「沒錯,而還只是嬰兒的她會簡單的思考,並依照本能行動。生命最優先的本能就是繁衍,這就可以解釋身為雌性的冬笑為何襲擊的是葛城,而非並未在當時被認出來的妳。至於其他的……我想可能是冬笑依照自身天性所製造出來的工蟻,除了服從冬笑以外就只剩下本能,不具備自我認知的能力。」
「怎麼會這樣……」
我不禁回頭望向村子的方向,在那裡發生的悲劇究竟是多少的錯誤交織而成的……我不知道,只是對於這樣的結局感到數不盡的哀傷。
「其實我會說這麼多,無非就是希望妳將我的想法告知外界,或許將來會有用得上的一天……」
耕一還是在喘,即使坐下來休息這麼久了臉色也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喘得更加嚴重了。
「越過山脊以後會有一條古徑,沿著那條路再越過兩座山,就可以看到都市了。」
「我聽不懂你這什麼意思?還有你到底怎麼了……耕一?」
「還不明白嗎?我只能陪妳到這裡,剩下的路妳必須要一個人走。」
「難不成──」
大概是女孩子特有的直覺,先前的不協調感在此時連成一線,驅使著我衝上前一把掀開他那厚重的外套。
在那等待我的是在側腹上一片緊貼著一片,像是蜂窩似地吸飽血水的腫脹衛生棉片。
即便用上這麼多衛生棉仍止不住的鮮血,仍不斷從縫隙中緩緩滲漏出來,因此他外套的內襯早就已經被深紅色給染遍。
「這、什麼時候……」
止不住的淚水在此時源源不絕地湧出。
我這個笨蛋居然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沒發現,要是我能早點察覺到不對勁的話……
「笨蛋……用不著自責,早在廣場被刺到的時候就沒救了。」
「怎麼可能會沒救!要是能早點治療的話……」
「妳啊,書到底讀到哪去了……這個位置可是脾臟喔,整個村子只有森叔才有辦法吧,但前提是他們要願意治療我這個背叛者才行。」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對不起、對不起……」
講到這裡我已經泣不成聲了,只能不斷地吸著鼻子。
「別哭了。來……這個妳收好。」
耕一遞過來的是一張泛黃的老式名片,上頭有著以原子筆寫下的潦草地址。
「這個是我姑姑的地址,沒意外的話她會收留妳的,我看過她和我父親以前的信,是位相當正直的女性……」
「我不要拿!我要你跟我一起走,嗚……」
「我已經不行了……再說,妳看到那邊那兩隻了沒有?」
我順著耕一指著的地方看過去,我的視力很好,所以就算被淚水弄得模糊不清還是看得到他所指的目標──兩隻蝗蟲般的怪物,正在距離一小段的下方順著我們走過的路徑爬行。
「哈啊,哈啊……一小時前就注意到了,不知道是順著血味……還是揮拳時沾到的荷爾蒙跟來的,幸好他們視力很差。總之,我還有要把他們引開的責任。」
「那算什麼……那算什麼啊!!」
心好痛。
我明白耕一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也明白那大量失血所代表的意義,只是怎麼樣都難以接受啊……
「最後能扶我起來一下嗎,來夏。」
我點了點頭,想試著將眼淚擦掉……但還是不行,只好哭喪著臉過去攙扶起虛弱至極的他。
好不容易站起來走了一小段以後,耕一突然將我整個人轉過去緊緊地抱住,我的臉順勢靠到了他的肩膀上,但我卻縮著身子,不知道該不該用力的回抱他,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他的傷勢加劇。
「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將神命村所發生的一切帶給外面的世界……然後,好好找到屬於妳自己的幸福。」
在我耳邊低聲訴說的話語,讓我認知到自己有多喜歡眼前這個男生。
他的手指輕輕地摸著我的頭髮,我多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永遠不要前進,但是,耕一卻沒有遲疑地將我從他的懷裡推開,在我還沒再次看清他的臉時,逕自朝著我的背後走去。
「不準回頭。」
那是堅決到有如命令般的口氣。
「妳要做的只有往前看、往未來看……神命村的一切不會再是結城來夏的枷鎖,明白了嗎?」
「耕一……」
「回答我,結城來夏明白了嗎?」
「明白了……我說我明白了啦!笨蛋優等生!」
我扛起兩件沉甸甸的行李,腳步笨重地開始往著山脊的頂端前進。
「笨蛋,妳才是要多看點書啦──」
我連同他最後這句回嘴的話一同帶上,舉步艱辛地迎向山頂。
太陽初昇,將整座山谷籠罩在金黃的色彩之中,我擦乾眼淚,目標向著朝陽的彼端。
■■■
「──冬笑?請等一下!請問妳是結城冬笑小姐嗎!?」
下班的時候在路上被來路不明的男人給叫住。
若是換作平常的情況,我肯定頭也不回地當作沒聽到,絕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看。
只是這次,從對方口中說出的並非搭訕的話語,而是對我來說是相當久違的──我親生妹妹的名字。
「抱歉,你認錯人了。」
但基於某種程度上考量,我還是決定主動保持距離,而且這也不算說謊就是了。
「哦!那妳肯定就是冬笑的姊姊,結城來夏小姐了吧?」
「───」
老實說我感到相當意外,這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不但清楚我的舊姓,甚至連我的家庭狀況都相當清楚。
這樣一來,肯定不是個能夠隨便打發掉的傢伙,因此我決定接受他的邀約,前往附近的家庭餐館吃飯,反正今天加班的我也還沒有吃晚餐。
「還沒有自我介紹啊,我姓青海,職業是一名自由記者。」
我接過皺巴巴的名片,上頭的名字寫著青海雄介。
我再次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染著一頭金色的刺蝟髮型的他身材相當魁梧,坦克背心外面套著一件顏色鮮艷的花襯衫,若是再加上一副吊兒啷鐺的墨鏡和金項鍊的話,就相當符合我心目中的混混形象了。
從眼角的魚尾紋判斷,年紀的話大概比我大上十歲左右,也就是接近四十歲的年紀,但可能更大也不一定。
「哦,對了,我吸菸的話妳不介意吧?」
「我介意。」
「這樣啊,那就得請妳將就一下了。」
很好,我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簡直糟透了。
偏偏有鑑於他掌握到的情報超乎我想像中的多,我決定多花點時間聽聽他的用意。
「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吧,可以請妳告訴我神命村的一切嗎?」
點起了菸,光是這句話就可以知道這個名叫青海的男人來歷相當不簡單。
這是我自從被神谷阿姨收留以來,第一次從外人口中聽到神命村這三個字。基本上,一般人是絕對不知道的,就算翻閱目前所有市售的地圖,甚至是網路上的空拍圖,都絕不可能得知神命村的存在。
「在這之前先由我提問,你和冬笑是什麼關係?」
我現在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十幾年前冬笑在都市所接觸過的人。
「這個嘛,該怎麼說呢……資助她的一種關係。嘿,可別誤會,不是援助交際啊,那時候被上面派去做蹺家少女的報導,所以只是花錢跟她買情報而已,會得知神命村和妳們家的關係也是在那時候。」
男人得意地挑了幾下眉,我這邊反而將眉頭皺了起來……總覺得有點不舒服,第一個問題就讓我有點打退堂鼓。
「既然提都提到了,我姑且就先確認一下,冬笑她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看來你對村子的規則相當清楚。」
「這話未免太抬舉我了,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拿到這極少的情報,對神命村的了解肯定沒有比在裡面生活過的妳還要來得多。」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菸,接著對著菸灰缸彈了兩下菸灰。
「所以,請妳務必將妳所知的情報提供給我,我想寫一篇專題報導,若是證據充分的話,我打算將其交給國際媒體揭發這個村子。」
我雖然不喜歡眼前的男人,但仍可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作為記者的專業及熱忱。
這時服務生正巧過來詢問點餐,於是我點了一份焗烤義大利麵套餐搭配熱咖啡,而青海先生則是點了份與他外貌大相逕庭的豪華巧克力聖代。
「青海先生,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只不過正如你所見,我是被村子『淘汰』而倖存的人,換句話說,我對村子本身並不了解,這點還得請你先將你那邊的情報提供給我。」
熱咖啡送上來的速度很快,苦澀的口感讓我稍微提振了上班所耗費掉的精神。
「作為交換條件,我會將當初促使我成功逃離的那個事件,鉅細靡遺地提供給你。」
說歸這麼說,其實就算他什麼都不知道,我還是會將那個事件完整地告訴他。
因為我答應過耕一,要將當時的事情全都公開給外界知道。
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說了,只不過神谷阿姨認為會招來危險,因此希望我暫緩公開的時間點,如今我認為現在正是個值得把握的機會。
「這麼好的提案怎麼可能不接受呢!」
青海先生想都不想就同意了我的要求。
接著,他從相機包裡取出一台小型的平板電腦,打開圖片的資料夾。
「首先,要提到神命村的話,就不得不提到這個男人──」
男人的手指點按,原本小張的個人獨照被放大。
照片裡頭髮灰白的老人,這時期鬍鬚比我印象中還要短上許多,左眼也還沒有變得混濁。
「──芥川實至郎,也就是神命教的教主,同時也是身兼多間跨國企業的總裁。
而他也將這份領導能力發揮至極致,其創立的神命教所倡導的回歸自然主義,深受各界的菁英份子所推崇,至於中間興盛的過程如何我就不贅述。總而言之,在各界取之不盡的資源支持下,距今三十年前,以他為首的菁英份子們決定仿照1974年的人民聖殿農業計畫,在某個深山中成立了自給自足的小鎮,也就是妳所認識的神命村。」
「請稍等一下,各界的菁英份子?」
「是的,包含妳的父親結城正信副教授在內,全部的居民都是經過道德篩選過的高知識份子。」
我想起曾經在父親背包裡發現的證件,證明這個男人所言不假。
「再加上有著嚴格遵循教義的教主,神命村與當年釀成悲劇的瓊斯鎮完全不同,如果單看表面的話,確實可以是現代理想鄉的體現。」
「那地方才不是什麼理想鄉……」
我看著咖啡裡日光燈的倒影,手指不自覺地用力起來。
「沒錯,到此為止就是我所理解的全部。輪到妳了,來吧,告訴我妳是怎麼逃離那個村子的?」
他將平板電腦切換到錄音模式。
那是個很長的故事。
我簡單地做了個深呼吸,試著將那塵封已久的記憶再度打開,當年在教室裡的光景彷彿重現在眼前──
◇
「嗯……想不到經歷了這樣的慘劇啊。」
我說完以後,青海雄介這個男人明顯對我的故事內容感到震驚。
他在不斷地用湯匙點著見底玻璃杯好一陣子後,才說出讓我差點暈厥的結論。
「那麼,要不要試著回去看看?」
「青海先生,請問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雖然早就有預感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提出諸如此類的要求,但我還是按捺不住不滿的情緒。
「喂喂,別這麼嚴肅嘛,我這不是懷疑妳的意思,因為妳看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也沒見到妳所提到的那些怪物,如果真如那位……嗯,耕一同學所推測的,是為了繁衍,那麼早該入侵我們人類社會,我們也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悠閒地坐在這喝咖啡……我說到這妳應該懂我的想法了吧,結城小姐。」
「請說重點。」
「嘛,我的意思是,我認為現在神命村內部已經是相當穩定的狀態。」
男人收起一派輕鬆的坐姿,以相當認真的眼神直視著我。
「最糟的情況,先假設那怪物仍具有攻擊人類的習性好了,我認為妳的村子有可能已經找到抑制或是與怪物共存的方法,詳情我不知道,但至少我能擔保在村子肯定是沒有危險性的。」「那是你一廂情願的幻想,更何況我沒有理由相信如今村子依然存在。」
「是嗎?這樣吧,不如妳先看看這個吧。」
男人用湯匙挖了一點杯底殘留的巧克力醬含著,接著開啟了幾張拍得有些模糊的相片。
「事實上,截至今年為止,神命村的農作物持續有在供應給固定的店家,也就是說,妳的村子仍然存在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
相片上所拍到的讓人相當懷念的畫面。
我冷冷地看著相片上白色的小貨車,上面毫無疑問地印著神命村的徽章。
「既然都有情報了,那要找到神命村應該不是難事,我想並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哎,這只是有幾個熟識的同好朋友剛好目擊到,時間地點的差異都非常地大。畢竟不能光明正大地調查,所以我到現在連神命村大致上的地理位置都難已知曉。」
「……」
我雖然裝作在聽的樣子,但其實並沒有打算這麼快告訴他的意思。
因為我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提供資訊的記者,什麼都還沒報導就這麼一去不返。以這傢伙滿身的肌肉來看,他絕對是屬於行動派的那類型。
「結城小姐,我並不想勉強妳,但妳對自己成長的故鄉一點留戀都沒有嗎?」
「……」
男人的話並沒有讓我多想,低頭喝了一口已經冷掉的咖啡。
「就算真的有好了,但我留戀的人已經全都不在了。」
「這話很有意思,妳是如何斷定所有人都不在了呢?根據妳剛才所說的,能確定死亡的只有耕一同學對吧,其餘的同學們可是生死未卜的喔?」
他積極地勸說著我,但還真給他起到了些作用,因為我確實有掛念的人在。
「……穗香。」
小聲唸出口的名字聽起來就像是生字一樣生澀。
然而,對面的男人反而激動地拍了桌面,不顧桌上的餐點直接將身體伸了過來。
「等等!妳提到的人該不會是桃井穗香吧!?太有意思了,那可是現任的教主啊!」
「現任的──教主?」
這是我第一次對他的話感到震驚。
考量到穗香單純善良的性格,那機率幾近於不可能,實在難以與教主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
天空很藍。
我坐在青海先生的中古豐田Crown裡,瞇著眼睛隔著車窗望起熟悉的山中景色。
小時候總是那麼接近的天空,曾幾何時,在被水泥的叢林所遮蔽後,便不再抬起頭來注意過了呢。
在兩個星期前與身旁的男人相遇之前,我從未想過還會再次回來這個地方。
路上的車很少,即便今天是連續假日的白天,大概也要隔個七、八分鐘左右,單線道的另一側才會有汽車駛過,除此之外別說是建築物了,連個可供暫時休憩的觀景臺都沒有,放眼望去只有沿著山勢環繞,蜿蜒曲折的柏油路面而已。
「結城小姐,要是到了的話要提醒我啊!還真看不出來神命村就在這附近呢!」
這男人的身體似乎不會覺得累。
先不論總共開了多少路程,從國道轉入縣道後少說經過了四個多小時,不但看不出他有疲倦的跡象,興致反而更加高昂起來。
「快了。」
雖然作為指標的公車站牌並不一定還存在,但大致上的位置還能憑我過去的印象辨識。
「最後我想再強調一遍,青海先生,這趟旅程並不能保證我們的生命安全。」
穗香的事情,對我來說是有回去確認的必要,但對外人來說可不是如此。
「喂喂喂,可別太小看我啊!別看我這樣子,作為記者的專業還是有的。能獲得第一手神命村的資訊,賭上性命這點小事算什麼啊!」
青海先生說到慷慨激昂處奮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盤,車身隨之微微晃動了一下。
我不禁嘆氣,從以前就很難理解這類人的想法,在我看來,神命村並不值得豁出性命去調查……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錢,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他堅持如此我也沒理由反對。
「但他們要殺我可沒這麼容易,不瞞妳說,我可是抱著自殺炸彈前來的啊,哈哈。」
「原來如此。」
「稍微感興趣點嘛。我有個朋友,要是我兩天內沒有聯絡他的話,就會將我截至目前為止所撰寫的稿子一次發給全世界各大報社,如何?很棒的保險吧?」
「嗯,以你而言算是做得不錯。」
不是刻薄的話,我是發自內心這麼覺得。
大概是我原本就不抱太大的期望,所以能做到這步我認為算是相當不錯的了,我自己也留有好幾份複印的信以防萬一。
結果再開了半個小時就看到了公車站牌。
我先下車,青海先生將車停到勉強容納得下一台汽車的路邊,才走過來與我會合。
站牌本體雖然變得鏽跡斑斑,但還是看得出來仍有作用,只是班次變得比以前更少就是了。
「神命村居然還有公共汽車可以到啊,居然有這種好事。」
戴起玳瑁色Ray-Ban太陽眼鏡的他,要不是胸前那相機的存在,就真的與路邊的混混無異。
「不過妳也真是的,早說的話我們坐公車來不就好了嗎?多省事啊,哈哈。」
「請不要隨意觸碰我的肩膀。」
這似乎是他想展現友好的方式,但我並不領情,本來我們之間就只是利害一致的關係,但這個人除了專業的部份以外都很容易惹我不爽。
「別這樣不近人情啊,這麼不可愛會交不到朋友吧?真是可惜了那樣的臉蛋。」
「謝謝你的關心。」
我並未將男人的話放在心上,自己朝著小徑的方向走去,他在自討沒趣摸摸鼻子後識相地跟了上來。
但他說的也是事實,自從到了都市以後,大概是個性不善掩飾的關係,普通的朋友是有很多,但並沒有所謂的知心好友。因此,我才會如此重視穗香這個好友的存在。
……老實說我很想她。
尤其是從青海先生這邊得知芥川實至郎──也就是前教主已死去,由她擔任的現在,我認為是個和她見面的最好時機。
走在每個曲折都是那麼熟悉的森林小徑。
由於我擺明不想聊天的關係,不知不覺中青海先生已經走到我前面去了。
不知道是我的體力變差還是怎樣,走過一半的路以後就開始覺得喘不過氣。
原先認為還算好穿的靴子讓腳趾好痛,自以為能阻擋蚊蟲的內搭褲則是沒發揮半點作用,種種不應該犯的錯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真是豈有此理。
然而,就在我小聲嘀咕的時候,走在前面的青海先生突然停了下來。
原因無他,因為在更前面的地方,一名穿著甚平浴衣的少年正站在那裡。
「午安,想必是結城來夏小姐和青海雄介先生吧,村長已經恭候多時了。」
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行了一禮。
他的臉讓我有點眼熟,但實在是想不起名字,畢竟當年我離開村子的時候,他可能還沒就讀小學吧。
但此時此刻,我實在是沒有心思去想那些,制定的秘密計畫老早就被別人發現,讓我感到苦惱不已。
「無須驚慌,村長特地指派我來為兩位帶路,尤其為初次前來的青海先生導覽村子,請往這邊走。」
少年希望我們能放心跟著他,我想說反正回來的事情也曝露了,索性只能跟在他的後頭。
等到走到能看見村子的位置時,便開始向青海先生介紹起整個神命村的現況。
我邊走邊聽,目前大概就是村子有意推廣觀光,所以需要與媒體合作而增加曝光率等等,少年如此解釋著。
當然,關於那些怪物的情況則是一點都沒提到。
「哎呀,原來我們還蠻受妳的好朋友歡迎的嘛。果然現在時代不同了,由年輕人主導就是不一樣。」
途中,青海先生一面興奮地到處按下快門,一面轉過頭來徵求我的意見,不過我沒有回話。
走出小徑後,我們一路從學校的方向走回村子。
廣闊的梯田裡面的稻草人仍舊佇立在麥田間,只不過衣著變得更加千奇百怪,據說要作為觀光的重點特色發展。我遠遠地看到幾個在田裡面灑著肥料的村民,不過我不確定是不是我所認識的人,因為視力沒有以前那麼好了,而且我一項都不喜歡有異物在臉上的感覺,更不要說是放在眼球上面。
沿著碎石子的小路,我們經過一間又一間結構相同的木造建築。小時候不覺得有異,但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建商販售的社區住宅一樣。至於經過我家前面,看到那寫著「結城」的熟悉門牌已經被替換上別的姓氏,心裡面還是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悵。
「這裡就是村長的住所,那麼我就為兩位導覽至此,請容我暫且告辭了。」
在莊嚴的和風木製大門前,少年將我們交付給年紀約五十好幾的婦人後便先行離去。
面容雖然比印象中老了一些,但這位名叫前田的阿姨我是認識的。
打從我有記憶開始,就聽父親提過她在村長家中侍奉,想不到至今仍然維持著原狀。可是她似乎沒有認出我來,說了句「這邊請」後,便引領我們前往會客室的方向。
「哦,好氣派的房子啊!」
比起有閒情逸致對著枯山水造景拍照的青海先生,我這邊則是與之相反的沈重心情。
……老實說再次來到這裡讓我覺得很恐怖。
以前是因為大家都畏懼村長而感到害怕,但如今讓我感到畏懼的是村子完全沒變的事實。時間這個概念彷彿在神命村中不存在似地,幾乎所有的一切都與過去相同,我從這裡離開簡直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樣。
在進入會客室前會經過一段鶯啼走廊,光是腳踏在上面就會發出刺耳的軋扎聲響。
我在小時候聽父親提到過,這是種防盜的設計,年幼的我不管再怎麼放慢動作,結果都還是難以避免木頭發出高分貝的音量。
「結城大人、青海先生,請在此稍後片刻,我這就去請村長前來。」
必恭必敬地行禮後,前田阿姨伴隨著地板的響聲逐漸遠去,不過……她剛剛說大人?
「嘿,結城小姐,妳認為他們把那些樹人藏在哪裡?」
別人前腳才剛走,這傢伙立刻就在榻榻米墊上鬆懈姿勢開始大聲嚷嚷起來,就算沒神經也該有個限度。
「我不知道。」
「真可惜啊,不過倒是拍到了許多好照片就是了,這趟收穫可真不少!」
「那但願你能寫出與其相稱的報導。」
「所以要是能掌握些黑幕就好啦,聳動的標題最能吸引觀眾了。」
說穿了這傢伙就是為了錢吧,反正與我無關。
「喔,對了,妳那好朋友漂不漂亮啊?」
「……」
我因為懶得理這個討厭的男人而別開了臉。
然而,就因為這動作讓我突然驚覺,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正坐著一位身穿加賀友禪的美女。首先注意到的是她那雪白的長髮,脫俗的清瘦臉龐,雖然不明原由地閉著眼睛,但眼前的美人確實是──
「感謝兩位遠道而來,我是神命村的村長──桃井穗香,請多多指教。」
多年未見而外貌丕變的好友深深行了一禮。
「好久不見。」
「啊……妳好妳好,抱歉讓妳見笑了。」
我趕緊回禮,而身旁的男人也跟著在一陣手忙腳亂之中坐正回禮,接著用他自以為小聲的音量接連對我說「真是個美人呢」、「不過眼睛好像看不見啊」。
「───」
我沒空理他,先是觀察外面的走廊,出入口只有一個,也就是說,穗香走進來沒道理我會沒注意到才對。
這時候走廊那邊傳來有人走動的聲音,驗證了我的想法,隨後進來的前田阿姨奉上熱茶,收起托盤後再度踏著鶯鳴的音律離去。
「請先用茶。」
「正好口渴了呢,那我就不客氣啦!」
不知道是真的口渴,還是想在美女面前展現自己海派的個性,他將陶杯裡的茶水一口飲盡。
我在心裡面暗自想著這行為大概不妥,果不其然,才過沒多久,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那壯碩的身軀開始劇烈地抽搐,整個過程才不到兩分鐘就已經斷氣。
「───」
我不發一語,看著倒在旁邊的這個已經變成屍體的男人。
根據過往經驗,有人在面前死去固然不是很舒服,但意外的是我對於他的死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妳變了呢,來夏,過去的妳要是看到難以容忍的事情,肯定會挺身而出反抗到底呢。」
「或許吧,但我警告過他了。那麼,再過不久我也要像他一樣嗎?」
「雖說守住神命村的秘密是我的責任,但畢竟妳的身份不同,要是殺了妳的話可就違背教義了。」
「看樣子妳也變了,穗香。」
我看著眼前這個像是不曾見過面的陌生人。
能面不改色地將殺這個字掛在嘴邊,代表我記憶裡那個天真的穗香早已死去。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掌握住我的行蹤的?」
「事實上,妳投靠神谷夕子以後的紀錄就未曾間斷過,譬如妳考進的三流大學,就職後獲取的微薄薪資,其餘如社交狀況、就診紀錄等等森醫師皆有登錄在冊。」
「夠了。」
那說多諷刺就有多諷刺,原來我一直未曾逃離過村子的掌控嗎。
「夠了?妳不是充分運用了妳的『特權』,作為神命村唯一的特例在外界生活嗎?縱然資料顯示妳嚴重無法適應而有過自我了斷的念頭,但皆為妳自己的選擇,村子未曾對妳做出任何干涉。」
「妳說的特權……究竟是指什麼?」
「是呢,妳還不知道吧?因為妳的親生妹妹──結城冬笑,是我們神命教所信奉的神。」
「冬笑是──神?」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一連串錯誤而在植物上進行錯誤的胎兒之夢的冬笑,在我離開村子的這段空白期間,居然被村子信奉為神嗎。
「在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如妳所見,我們信奉著神,並藉由神命村這個機構進行篩選,唯有在此獲得認可的人,才得以前往理想鄉獲得永生。」
「我根本聽不懂……再說妳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回答我,穗香!」
我終於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和服的領口被我扯開,露出她那毫無血色的蒼白鎖骨。
「我的理解有錯?妳是要問為何是我成為教主?」
「怎樣都好……拜託妳了……」
意識到早已來不拯救眼前的摯友,我收回感到脫力的雙手。
「如果來夏想知道的話可以唷。」
穗香輕輕地笑了起來。
這是重逢後她第一次表達身為人類的感情,但我卻不知道那笑容之中究竟包含多少無盡的絕望。
「其實被選為教主的人是來夏妳喔,再怎麼說妳也是神的親生姊姊。
既然妳不願意回來,我也只是作為妳的替代,暫時將就用著的次級品而已。所以現在只要妳有意願,隨時都可以頂替我成為教主,但那也要妳願意通過成為教主所需要的儀式才行。
儀式的部份必須由身處滿是食物跟神滓的坑洞裡面開始。啊,就是在廣場上殺了許多人的那些,來夏的父親當時也在坑洞裡面呢。平常啊,神滓若是沒有接獲神的指示,就只不過是擁有人類劣等的本性,將慾望表露無遺的醜陋生物。」
「穗香,難不成妳──」
我說不下去。
正因為曾經目睹過一次那生物的暴行,所以怎樣都說不出口。
「對啊,在那裡面被強暴整整一個月哦,全身能被上的地方全都被上過一遍了呢。
剛開始的時候,我可是無時無刻都在詛咒妳,但過了兩三天後就完全放棄了,因為到後來究竟是痛苦還是愉悅早就分不太清楚,這副軀殼的本能反應還真是下賤對吧?
從那時候起我就感受不太到喜怒哀樂了,少了大部分感情的影響,才能做出對村子最正確的選擇吧?不過,雖然心中沒什麼恨,但至少還記得報仇的具體作法。」
「果然村長……是被妳殺害的嗎?」
「嗯,我成為教主以後,照著跟我一樣的方式丟進去了。不到兩個小時就發瘋死掉了呢,還真是可笑的老鬼。」
像是想起愉悅的事情似而嬌豔地笑了,那模樣有如帶有劇毒的花蕾。
我無法想像過去她所遭受的待遇有多絕望,現在的我對沒有拯救到當時的她一事而感到萬分自責,但卻連分擔當時的她的千萬分之一痛苦都做不到。
「為什麼……不打算報復我?妳想要的話絕對可以做到吧?」
到頭來,只能說出這種不像樣的話來。
「來夏,我可不記得妳是這麼沒記性的人,不是說過妳可是神的姊姊喔?別說傷害,我的身份無權過問妳任何的事情。」
「那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我幾近崩潰地嘶吼。
在外界活得非常痛苦的我,就連在神命村也找不到任何一點容身之處。
「前往理想鄉吧。」
穗香張開了全盲的雙眼正對著我。
那是一雙毫無對焦能力,呈現潰散的淡色瞳孔,而我只在人偶上看過這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玻璃眼珠。
然而,那卻是跳脫了教主的身份,由早已喪失功能,那殘存的一片支離破碎的內心所給我的建言。
「神谷耕一也在那裡。」
面無表情的穗香,接著在有如機械似地解說完理想鄉運行的原理後,再度閉上了眼睛。
……那代表著對話結束的意思。
對於所信奉之神的眷屬,教主不被賦予權限過問,也不被允許發表意見。
我向著那無法違背殘忍命運的摯友道了謝,起身準備離開會客室。
「青海的錄音檔我聽了,我與神谷耕一各自都欺騙了妳一件事情──」
臨走之前,維持正坐在房間裡面的教主叫住了我。
「第一是我早已讓神滓回歸神的懷抱,第二是那晚我並不在廣場上。」
謊言的告解到此結束。
我走過木製的走廊,在鶯啼的伴隨下前往故事的終局。
◇
在崎嶇難行的原始森林間走著。
糾結於未經開發的地面上的樹根洋溢著生命的喜悅。
沒有地圖或指南針,單憑五感就想要前往理想鄉,在旁人聽起來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但是我對於穗香的話語堅信不疑。
她說,只要順著歌聲前進就會抵達,她所棲息的那個世界。
不知道在森林裡面走了多久。
踏上旅途時我記得還是白天,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就來到了傍晚。
就在此時,我聽到了熟悉的歌聲。
旋律是我小時候經常唱給妹妹聽的,來自外婆家鄉的歌謠。
我順著歌聲的方向,中途因為受夠了難走到不行的皮靴,我乾脆直接脫下來丟掉。
最後在撥開了幾道比人還要來得高的樹叢後,我終於來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顆以人類的視角來說相當巨大,有著少女形體的靈樹。
視野三百六十度全都是漫天飛舞的雪花。
像是蒲公英般的孢子輕輕漂浮在四周,微弱的橙白光芒順著她呼吸的節奏而忽明忽暗。
在少女的腿部的位置附近,有著一個個如同卵般的人形物體,以深埋其中的頭部與她相連。那就是理想鄉的構成基礎,這類似網路的原理讓我聯想到過去曾在書上看過的某種魚類。
……想起了當初我對耕一所說過的那些話。
如今已邁入社會多年的我,早就喪失了那份對未來充滿著憧憬的自信。
結果我既不是安於現狀的家禽,也並非自由翱翔就能得到快樂的獵鷹,過去的我只是試圖反抗別人加諸在身上枷鎖,從未想過自己所嚮往的究竟是什麼樣的風景。
直到去了外面的世界才後悔,在那個人與人互相利用的環境中,我從未發自內心感到快樂,只是勉強自己笑著而已。
我的快樂只存在於過去的神命村。
那個冬笑和父母都還在,和大家一起笑著度過每天的童年。
我踏著有點溼潤的地表走向她,腳底反饋回來的是有如苔蘚般的觸感。
「──終於找到妳了,冬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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