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珍惜的回憶是什麼
宜珮汶|選色 #CF268C
如果不是那一次,也許我就不會知道,擁抱是有力量的。
國中那幾年,我的學業表現光鮮亮麗,是老師眼裡標準的好學生,認真又上進。然而,關於家的一切都破碎不堪。已經沒辦法完整拼湊出那段日子的記憶了,只剩下腦海裡偶爾仍不停重複播放的片段。
那時候罪證確鑿或是非對錯,對於我來說只是一道比一道更深的傷口,我悶不吭聲的任由父母劃了又劃。某天早晨,我和父親擁抱著彼此,直到現在還是唯一一次和父親擁抱的記憶,在那短暫的一刻,我以為那是救贖的預兆。後來我才發現,擁抱的力量,其實鬆手就消失了。
蕭詒徽|選色 #16275A
朋友都知道,我的食量很大。
國中午餐狂吃地瓜飯吃到綽號叫地瓜,高中午餐吃兩個便當,班遊時一個人喝了12瓶600ml台啤(而且連一點醉的感覺都沒有),這些青春期的事就不提了;大一某次和室友們去吃到飽壽喜燒,一個人吃了14盤肉,盤子疊起來看不見對面。上成功嶺的那兩周,有天晚餐我發現同桌的役男們全都盯著我看。我低聲問,怎麼了?才發現臨員手上已經拿著鍋蓋,等長官喊添菜了。他挺著胸,上身側過來:瓜哥,交給我,我等一下會幫你拿多一點 ──
那晚伙食有加菜,是檸檬雞腿,後來我一個人吃了3塊,外加4碗白飯(同桌的役男,我真的很抱歉)。他們小嘴微張,筷子早就放了下來,也不說話,看著我吃,一副看恐怖片的表情。
我知道他們在困惑什麼。是我的身體。
人生至今,我所企及過的最大體重是51公斤,不能再高了。我的腰圍始終在22到23之間徘徊,買褲子只能到女裝區,每每強掛著一副正派的微笑翻找衣架,深怕哪天被當成別有居心的異男。
那些我吃下去的東西、究竟到哪裡去了呢?
健康檢查沒有問題、排泄正常、我甚至沒在運動。偶爾到外面吃飯,店裡的人還故作貼心地問「飯要不要少一點」,我只能笑。
那些善良一點的人們,或許已經稍微懂得在言語中迴避胖者的痛處,明白要對他們收斂可能帶刺的想法,但對瘦子,人們還不曉得。一切不政治正確的、對身材的指教,遇到瘦子的時候忽然都沒問題了:
知道不能說「你太胖了」的人,卻可以不假思索地說「你太瘦了」;知道不能說「這樣的量不夠你吃吧」的人,卻可以語帶嘲諷地說「你去吃到飽感覺超不划算的」。
因為瘦,我總是可以輕易分辨身邊誰是偽君子。
大學畢業那年,等入伍等了五個月。有天晚上和ㄈ到超商買消夜,我買了兩個御飯糰、一碗涼麵、一份大亨堡,外加一罐水果茶。那時存款只剩一萬多元,結帳時我說,不用袋子。
我用細瘦的臂彎狼狽地捧著食物,感覺自己的褲子一直往下掉。回到房間,我從口袋裡拿出關東煮醬(懂得怎麼吃大亨堡的人都知道,大亨堡要加關東煮醬),精密地撕開它的包裝(不可以把醬料包的開口撕斷,那是不專業的),淋在大亨堡麵包上(沒錯,要先把熱狗拿起來,把醬料淋在麵包的夾縫,不但更加入味,又能增加口感的層次)。
接著是涼麵。拿出醬料包以後,加入鰹魚醬汁,然後必須先攪拌、讓結塊的麵條藉由醬汁水分充分拌開以後,再加入麻醬和蒜泥才是內行人的作法。這時候要特別注意倒醬的位置不能固定,要繞著麵體交錯移動,否則吃起來味道會東一塊西一塊的。
我一面哼著歌,一面順著步驟把食物準備好。
然後我哭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我會吃這麼多呢?
兵單不來,始終無法確定的入伍時間讓我沒辦法找工作,錢快花光了,為什麼這具身體還這麼容易餓呢?我根本沒有資格餓,我根本沒有資格餓啊。但我還是在晚上十一點走到超商,買了面前這些食物。而我身上穿的那件棉褲鬆垮垮的,為什麼我仍然那麼瘦呢?瘦到讓我那巨大的食慾顯得無比荒謬。吃了這麼這麼多了,卻什麼、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我連把營養留在自己身上都做不到呢?
ㄈ愣住了,放下她的食物(一顆茶葉蛋)。我以為她會問問題,像每個人無法理解我的時候那樣問問題。然而她卻只是靠過來,摟著我的頭,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
終於我停下來。「還要吃嗎?」她問。
「要。」我說。
我抬起頭,把每一樣東西吃完,像在原諒自己一樣。
那晚之後,我好像忽然接受了什麼。那個在自己體內不可名狀的空洞,因自己巨大的食量而導致的恐慌與無助,與其所揭露的薄弱意志 ── ㄈ摟住我,就像摟住我的胃。而當我因為一份巨大的體諒接受了自己的胃,我接受的其實是我自己。
成功嶺上,臨員添好菜回來了。除了檸檬雞腿,還有菠菜,和每天總是出現的什錦炒豆芽。「這樣夠嗎?」他坐下來,憋著笑。
我向他微微頷首以示滿意,然後說:「我不知道欸。」
然後我們都笑出來了。
─── #拉格朗日點企畫 ‧ 第二階段|忒伊亞
從心理學家Arthur Aron「創造親密感的三十六個問題」第二階段十二個問題(13.-24.)中挑一題。使用線上調色盤調出你心中那個問題的顏色,私訊或留言你選的問題題號,以及你調出的顏色色碼。
我會從同一題收到的許多顏色之中,找出和我調的顏色最接近的人,搭訕你並和你一起玩那一題。
三十六個問題|iifays.com/lagrangianpoint
線上色碼調配|goo.gl/IiRQgR
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