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好的東西 會走 還未愛夠了你 怎放手]告羅非士打,梳士非巴利。置地本無樹,記者亦非台。Bankers Club?新一代以為講粗口呢
繼續全無公共性嘅長文,亦同投資或市場無關。三千幾字,意識流,跳嚟跳去,慎入。
TLDR:人生若只如初見,或者係妻不如妾 妾不如婢 婢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着。係咪得唔到嘅最好?未必。應該係得到過一次,但唔好再試第二次,咁個感覺就係最好。因為求不得。我在Bankers Club食過碟海南雞飯,16年後仲記得—而我連第一次性交係咩感覺都已經唔係好記得(睇鹹古可以著返條褲,成篇文都冇再講性交)
1. 見 職場心經 講起,我又講兩句(幾千字咁咯),相我同用埋同一張。唔係抄,係致敬。畢竟我地就真係在置地幽會過!(但唔係Bankers Club)。同咩辰衝唔同,我又唔會乜都破舊立新,話冇乜值得懷念。Bankers Club絶對係小眾嘢,有幾多人去過?三十歲以下嘅有冇?
2. 拿,本人就去過啦!呢啲就邱月清個家姐邱月感啦。去過,當然唔係咩有朋友擺酒,或者股東會,業績會之類去過啦(呢啲,我全部都去過)。
3. 就梗係要坐低叫飯食,對住個夜景指點江山(唔通推車?嗰度停車場好貴的),懷念下英殖真好,講下西德馬克之類。結尾仲要係簽返個名,但唔使畀錢。呢啲就邱月感啦
4. 「不過,我都係跟人衫尾啫」。請噓,但即係至少我試過畀球王通坑渠咁,你估人人有資格跟人衫尾?
5. 甚至嚴格嚟講都唔完全係跟人衫尾,故事係咁的,由標哥講起(長期讀者可能知).未睇嘅,睇返medium舊文(https://bityl.co/3dH5),好長氣咁講埃汾蘇花嘅職場生涯,雖然未必順序。
6. 同本文有關嘅,呢篇(https://bityl.co/3dHA),齋睇下半截都得,講我。埃汾英國讀Master後返香港雙失,頭兩份工都係教書,然後轉投銀行,再轉股票。但邊個咁破格,在銀行請個教書佬呢?就係蕉行嘅標哥。
7. 固然人工唔高(2004年嘅萬二蚊都係唔高,之後一年被草裙到萬八,還不錯)(*),但首先標哥教咗我唔少嘢(咁我當年都仲係一個蕃薯,勝在可塑性哥),最重要係,佢算係親手帶我入行—雖然成件事誤打誤撞,我當時乜工都搵,佢亦請咗第二個,只係再有人走,佢又懶唔想登多次廣告唔想見多次人,先搵我執二攤。我又咁啱遲咗教書份工,都未搵工,八號風球入緊機場收到佢電話,就請咗我。未必係必然,但佢就算係改變咗我大半生,畢竟佢大可拎我份CV去包橙皮(打後我成日都見佢做呢樣嘢)
8. 當時,2004年,我在蕉行香港嘅資金部,Treasury,做刁拿青衣(我知係讀D拿,你唔知即係你冇做過銀行)。部門又俗稱「炒房」,但我地炒嘅,好似小學雞啲STEM玩具咁,根本玩唔出咩樣—我唔係笑蕉行小兒科,係感恩。正係因為點玩都唔會點爆大鑊,標哥好放心畀我玩。加上佢又hea,乜都踢晒畀我做—interbank 港紙美金我又做過,外匯我又做,Interest rate swap我都成日做(**),basket credit link note我買過(即係一籃子六間嘢冇一間出事就有高息)—甚至連CDO我都買過(有機會貼啲歷史文件)。
9. 所以睇你點睇,我可以扮廢老講句:有啲人覺得老細乜都唔做踢晒畀你日日白逗人工正仆街,但我覺得係學習好機會,worst situation is the best training。況且標哥只係hea,唔係廢。佢脾氣差,但唔會鬧下屬(只會掟爛自己位部公司電話)。況且佢唔hea,佢就登多輪ad,根本唔會有我。整體佢都係一個相當好嘅上司。雖則我在蕉行只係一年半。
10. 由於我乜都做晒,標哥又大牌,亦都令我要接觸好多人。例如我講過,雖則我A Level英文有個B,Master又在英國讀,但去到2004年我啲英文已經退化七八成。嗰時但凡有鬼打嚟,我都會有啲緊張,因為隔離電話有時聽唔到人講乜,加上金融界啲鬼先唔會好好耐性重覆一次你聽。但標哥例牌唔聽電話,有時望到鬼佬打嚟我接遲啲,仲會串我「聽啦,鬼佬打嚟唔敢聽呀?屌,大學生喎」。於是我唯有硬著頭皮包皮咁聽。「拿,又有進步」
11. 最重要係,佢事無大少都踢畀我,有一期只係得我同佢在刁寧房。咁我地做trade,當然可以揀好多唔同對家。所以好多時其他行嘅sales都搵我地—但標哥只得兩個原則:佢本身識嘅,就唔使傾,經我口話OK。佢本身唔識嘅,就搵我去同啲友傾一輪先,好彩嘅,你第二次先可能會見到佢本尊。擺明係扮晒嘢,好似大明星演唱會咁,推啲奀星出去暖場,我就係暖場嗰個。
12. 暖場除咗令我知道好多術語,知道啲金融人嘅氣場(並加以模彷),亦令我啲英文同普通話由極低嘅基數進步外—仲有令我有好多好嘢食。係食飯,唔係食女。
13. 頭先講過,好多其他行嘅sales嚟巴結標哥,但因為本尊唔會咁易出現,我就等於係狐假虎威。所以佢地會巴結我。點巴?都係飲茶灌水。反正2004年,pre雷曼時代,全行都仲係幾好賺,匯豐股價150蚊(後生嘅以為我講大話)。佢地仲有唔少嘅entertainment budget,衰啲講句,最大嘅當然唔係洗在蕉行身上,但食到月尾,我食餅碎都夠。
14. 餅碎食過乜?令當時萬二蚊人工嘅我,可以去Ritz Carlton(舊址,而家中環AIA定建行嗰度)食日本嘢,當然係sales請。可以請我去河內道唱K(發誓,正K,兩條佬唱,冇其他嘢)再去新東記打邊爐。可以令我有唔少月餅券,當年我阿麻好老懷安慰,覺得我卒之都捱出頭來。但對我嚟講,更重要係,演唱會飛—當然演唱會飛佢地唔會送(除非家燕媽媽),亦唔啱規矩—但,佢地會拎到拎飛。而我亦會足數畀返佢地。有乜用?就梗係,拎嚟溝女啦。睇容祖兒坐到頭幾行喎。
15. 但最重要嘅係,Bankers Club
16. 標哥,係Bankers Club會員—當然係出蕉行錢,但佢有本事叫到公司幫佢出錢,或者係公司有幾個Quota就畀咗一個佢。但我就唔係,而呢啲會員嘅嘢冇得狐假虎威,亦冇得借畀我用。不過標哥自己係會員,佢啲行家都多數係,所以,我狐假虎威做代表,都會去Bankers Club食飯。
17. 好記得第一次,對家想要我地生意,某英資銀行。標哥就叫我放工去Bankers Club,搵呢個人,「老燒豬」(係真名,不過咁多年我估佢都唔會介意,況且佢應該知道個個都咁叫),一個叫Lucille (冇錯係姓朱)嘅女人。
18. 去到Bankers Club,老燒豬當然一早到咗。見到我呢個黃毛小子,都係發下功洗下我腦,叫我記得在標哥面前美言幾句。言談間,都同我講返起,「我一入行就聽過你老細大名啦」「嗰時佢直頭係四大惡人呀,邊個唔識佢」,但弦外之音亦都係,每個人都有佢嘅時間,我老細係威過,但已經回塘,到佢地呢代上位。
19. 我衣衣哦哦咗一輪,都唔知自己講咗乜,都係話佢知其實我都話唔到事,佢話當然明白,但我美言幾句就得。
20. 然後,開始閒話家常,佢就問我有冇嚟過Bankers Club,可能係我啲行為舉止已經出賣。佢就叫我「叫嘢食啦」
21. 於是乎,我就食咗人生中最好食嘅一個海南雞飯。
22. 當然,回憶中嘅味道梗係美好。後來標哥都有再同我去Bankers Club,但就當然老細發辦點菜,好似都冇再食過海南雞飯。
23. 後來,當然仲有去過Bankers Club,股東會呀,有人擺酒呀,有人榮休呀咁。但亦真係冇再食傳說中嘅海南雞飯。
24. 所以就係人生若只如初見,或者係妻不如妾 妾不如婢 婢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着。係咪得唔到嘅最好?未必。應該係得到過一次,但唔好再試第二次,咁個感覺就係最好。因為求不得。
25. 港大年代,學到嘅實在冇乜。唯一係貪得意去聽岑逸飛講佛,講貪嗔痴,「求不得苦」。食唔到,好想食—都未係最痛苦。到食到啦,念念不忘,再想食多次,已經冇機會—可能已經最好。排除萬難,再去食多次,發現拎唔返嗰種感覺,返唔到轉頭,要搵更勁嘅嘢,好似毒癮咁,越踩越深。好多嘢都係咁。海南雞飯又好,虛榮又好,愛情又好。
26. 關於Bankers Club,除咗海南雞飯,實在已經講完。不過最後容許我補多段懷念標哥(未死的,退咗休啫),畢竟佢改變咗我大半生。
27. 當時標哥,過時過節前就請我地食飯,都食唔少好嘢。亦都見識佢簽個名就走人,唔使簽卡唔使畀現水嘅豪氣。有時佢仲會請食晚飯,咁有啲同事就當然唔多願意,覺得好似加班咁。我就冇乜所謂。
28. 飯後,標哥例牌捉我地去陪佢聽歌。係聽歌唔係唱歌。去邊聽?多數係酒店,有 Live Music嗰啲。標哥同我講 Santana,講Deep Purple,講Dire Straits,講Pink Flyod,講Led Zeppelin(!)。其他後生同事當然唔多識理佢,唯獨我搭到嘴。
29. 但,點解?「因為我老豆聽!」。聽到呢句標哥就有啲唔高興,「講到我做得你老豆咁喎」。但事實係,因為我老豆十八歲生我,其實仲後生過標哥。
30. 第度唔知,但當時聽啲Live Music,十居其九都係賓佬賓妹唱。
31. 而其中一個賓佬,就係Joey Vidal.乜水?就係衞蘭嘅老豆!亦係衞詩嘅老豆!我點解知?因為我拎過衞蘭嘅CD畀佢轉交個女簽名!
32. 簡直不能相信,咁就16年前嘅事。
(*)當年係因為有教書舊同事去咗太古城地利亞,拉我過檔,兩皮嘢個月。我返去蕉行辭職,獲標哥挽留(因為佢怕煩,咁當然亦因為我唔係十分非常差)。就match 返我個人工。點解係18500 唔係 20000?舊文有寫。但呢個短故事已經話你知三個職場法則:第一,識人好過識字(舊同事介紹我去地利亞)。第二,好多老細係怕煩嘅,又唔係佢嘅錢,加你人工冇你想像咁難。但第三,第啲行業我唔知,但金融圈,你想人工加得快,得兩條路。A,你轉工,跳嚟跳去彈出彈入。B,你拎個屙化兇你老細加人工—Either way,你都係要有個屙化在手。
(**)你可以睇下日鳩日講咩港紙爆煲呀聯匯乜乜呀嘅所謂KOL呀,專家呀,記者呀,有邊撚自己炒過IRS.乜嘢IRS?稅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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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蕉八號 在 Ying C. 一匙甜點舀巴黎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台味甜蜜蜜 / The Sweet Taste of Taiwan] #台灣可以成為新的世界典範 / Taiwan could set a new norm for cocoa industry
「我們在產業界是革命者、創造者,#目標是創造更多的價值而不是掠奪。這又相對地體現出台灣的價值:#這裡是一個可可革命的實驗場域_可以造成很有力的典範轉移,以後有機會成為全球巧克力發展的模型。」在屏東 34 度的驕陽下, 福灣巧克力 Fu Wan Chocolate 的創辦人許華仁先生為我們親自介紹福灣的可可園,與可可果破殼取豆、發酵、曬豆、烘豆、研磨等一路到製成巧克力的一系列過程。
在巴黎,除了在甜點廚房裡天天都會用到之外,巧克力在生活中幾乎無所不在。所有世界上最知名的品牌產品都唾手可得,一年一度的嘉年華會巧克大大展(Salon du Chocolat)更是去到不想再去。然而,在一個人人說起巧克力都頭頭是道、宛如永恆戀人的國家裡,真正看過巧克力生長環境、看過可可樹開花、長出可可果的人屈指可數;知道可可農如何種植、收割、可可如何從色澤鮮艷的果實變成濃稠褐黑的巧克力的人,也極為少數。我還記得去年採訪 Maxime Frédéric 主廚,看見他辦公室裡貼著他和同事一起去拜訪巧克力產區的照片,心裡想著:「哇,不管這是在非洲還是中南美洲,都實在太遙遠了,不知道人生裡是否真有機會去一趟?」當時的我完全忘了 #自己的家鄉就種有可可,還擁有世界極為少數能 #從可可樹到巧克力(tree to bar),都在當地完成的品牌。
站在福灣的巧克力農莊裡,看著技工快速用手從剖開的可可果莢中取出可可豆,看到剪成小片的芭蕉葉、發酵室內排列整齊的發酵桶、曬豆室裡躺著大批做日光浴的豆子、溫控室裡藏著陳年的可可豆,鼻腔裡縈繞著溫暖甜蜜的發酵香氣,再想起可可從南美洲發源,經過千百年的旅行來到台灣,現在甚至的福灣發酵室內牆上,有個小小的神壇供奉著可可果實,除了讓人莞爾全球化與在地化的展現,更感嘆這「眾神的食物」果然能超越時空、疆界與文化,征服全世界的味蕾。不過可可樹可以移植異地,歷史卻不需重複中南美洲與非洲可可產業發展的悲慘。
比任何人都有感於可可產業過去的血汗故事,華仁堅定自己要創造一個 #讓可可農也能和歐洲紅酒莊主一樣的有尊嚴的工作環境,「福灣以良好的價格向可可農收購果實、目前也幾乎是來者不拒地收豆,讓可可農有信心繼續種下去。」再加上 #台灣農民與加工業者幾乎傲視全球的高知識水準,「甚至農改場不教,農民們也會知道要用哪一種肥料、哪一種植株、土質如何調整。台灣的後端製作者從小飲食文化多元、對風味掌握度高,很敢嚐新」,這是台灣巧克力之所以能在短短幾年中在國際比賽傲視群雄、甚至掠了可可來源國和傳統產地鋒芒之故。
可可的製程中每一步都極度勞力密集,台灣可可的產量少,更用高科技與技術小批量生產,控制發酵過程中的各種變因,也因此價格極為昂貴,無法和傳統歐美大廠商生產的精品巧克力相比,更不用提一般商業巧克力。「#台灣巧克力最大的劣勢就是成本高,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需要走『創造價值』這條路」,#以加值的方式向後端溝通、而非向前掠奪。ICA( International Chocolate Awards,世界巧克力大賽)大獎的認可,讓華仁更有信心能和消費者溝通台灣可可與巧克力的價值。他非常肯定屏東縣政府爭取 ICA 來台辦理亞太區比賽,讓消費者重視可可產業、業者也有表現的舞台,但他更期許將來台灣能建立自己的系統、分類與有份量的比賽,在世界巧克力產業建立自己的話語權。
上回訪問 九日風主廚 Danny,談到「#台灣人熟悉的台灣味不見得也能有國際認同」的挑戰,華仁從另外一個角度積極且自信地回應:「就像我們去法國、義大利、南美洲吃東西,也不見得能吃得懂他們的料理,這是很自然的。料理本來就跟人的生活飲食文化、成長經驗有絕對的關連」。先定好目標,「看目標是為了讓消費者感到新奇、有趣,認識這個地方,還是要讓他/她感動、跟這個風味有記憶聯結,不同的目標可以可以做不同的事。假如我找到炭焙烏龍茶是法國人有記憶連結的風味,那我可以用炭焙烏龍茶為基底,做出讓他們感動的東西,這就是主廚必須要做的功課。」
當天下午,我們品嚐了十餘種由台灣可可做成的巧克力,除去各種有著豐富台灣印象的調味如柴燒黑糖、天皇咖啡、鹽花白胡椒、馬告、玫瑰荔枝、櫻花蝦等等不談,從 70% 台灣一號屏東、70% 台灣八號、70% 台灣九號、53% 台灣十號等原味巧克力濃郁、卻姿態各異的焦糖、堅果、牛奶、葡萄乾、果香等不同的向度中,我們品嚐到的不僅是這塊土地的淳厚、善良、豐富,還有自信。華仁說他把福灣正在做的事定義為「當代」:「我不是印象派、也不是野獸派;#我也不是台味或是亞洲味_而是當代。所以我可以很勇敢、很自信的說,經由這個土地文化孕育出來的文化和養分,我做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是的,有那麼一天,我們會不需要苦苦掙扎於「定義」什麼是台灣味,只要能夠自信地做自己樂在其中的事,就能呈現這塊土地給我們的滋養,不僅能說「#我的甜點_我的巧克力說明我是誰」,還能更進一步,為世界帶來新的價值。
🔖 延伸閱讀:
Ying的台味甜蜜蜜 系列:https://tinyurl.com/ybbk9ymm
受到可可之神眷顧的台灣——來自屏東的福灣巧克力 Fu Wan Chocolate 勇奪世界冠軍:https://tinyurl.com/y9gqa8j8
「不設限 巧克力」專題:https://tinyurl.com/ydfwqqvh
前進巴黎、回歸初心-畬室主廚鄭畬軒的無盡修煉之旅(上):https://tinyurl.com/sr65479
2019 年巴黎巧克力大展:https://tinyurl.com/y63fo3u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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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蕉八號 在 羅智強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懷鄉文集《靠岸》第十一章 初遇基隆
「爺爺,你什麼時候搬到基隆來的啊?剛來基隆的時候,你對基隆有什麼印象呢?」讀小學三年級的女兒敏敏,以天真爛漫的稚音問我父親。原來她的社會課老師出了一個題目,要學生們訪問家人,談談他們所居住的城市,並做成一篇訪談紀錄。
對於剛到基隆的情境,父親有好多年不曾提起了,但孫女敏敏這麼一問,首次踏上基隆港岸的景況,竟像一部黑白的懷舊電影,一幕幕在腦海裡栩栩如生地呈現,每一塊場景、每一片景致、每一個接觸過的人、每一件發生的事,就像潺潺溪水般在心頭流淌滑過,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爺爺第一次到基隆的時候十七歲,才大妳七歲喔!那個時候的爺爺,是搭上美國第七艦隊的大軍艦,從浙江大陳島來到台灣基隆港……。」
1955年2月10日的清晨,父親搭乘的美國第七艦隊軍艦,經過一夜急航,天還沒亮就行抵了基隆港的外海,但船並沒有直接駛進基隆港,而是在外海下錨停泊。
鏘鎯鎯鎯鎯!
下錨時的巨大聲響,把睡在吊鋪的父親驚醒,美軍透過廣播,要船艦上的軍民著好裝做離艦準備。揉揉還沒有完全睜開的惺忪睡眼,心中滿是好奇的父親,穿好衣服,便跑到甲板,想要看看基隆長得什麼樣子。
當父親走出艦艙,上了甲板,景色灰濛,寒風刺骨,天空飄著細雨,父親心想:「這真是個巧合,我離開大陳島時,不算多雨的大陳島正在下雨,而來到基隆,也在下雨,難道這片雨是從大陳島一路跟過來的嗎?」
直到父親後來長住基隆將近四十年,這才知道,基隆是個雨天超過晴天的山城雨都,是台灣的西雅圖,另一個雨不停國。
天未亮透,父親從甲板上隔著濛濛天色遠眺基隆,父親非常驚訝,基隆的山頭竟烏壓壓地站滿了人群。
「基隆的人口真是多啊!竟能把一座座的山丘給佔滿呀!」這是父親看見基隆的第一個印象。但等到天空透亮、視線變得更好時,父親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遠方的山丘並非站滿了人群,而是一片片蒼鬱茂密的樹林。由於在大陳島上的山丘樹木相對稀落疏少,所以當父親看到基隆遠方丘陵上一叢叢的樹頭時,壓根沒有想到那是樹木,才會誤以為是人群。
當海上的薄霧漸散,天色明亮了,美軍軍艦這才又收起了錨,緩緩駛入基隆港第十八號碼頭,父親提著二大袋行李下船,初次踏上基隆這個山巒環繞、細雨霏霏的港灣城市,父親未曾想到,基隆與父親未來的大半人生,從此結下不解之緣。
「這位小哥,你不用自己拿行李,我來拿就可以了!」一個穿著戎裝、年紀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兵,見到父親一下船,就趨前要幫父親提行李。
「這是我自己的行李,就不麻煩你了!」父親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因此堅持自己提行李。
「大哥,你別為難我,我被長官分派來幫船上民眾搬運行李,你不讓我提,我回去反而會被罵。」少年兵也很堅持。
「那好吧!真是謝謝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父親滿懷感謝地問小兵。
「我叫南仔,啊!裡面裝什麼啊?怎麼那麼重!」少年兵一邊報名字,一邊要幫父親提起其中一袋行李。
原來父親的行李中除了衣物等細軟外,還裝著重達好幾公斤的古銅錢,所以特別沈重。
「不好意思,裡面裝了很多的銅錢,所以很重,你提不動二袋的,我們一人提一袋吧!」父親看個兒矮小的南仔沒有多大的力氣,便分回一袋行李自己提著下船。
「歡迎大陳義胞來台灣!歡迎大陳義胞來基隆!」基隆港岸邊,早已圍滿歡迎的群眾,一陣陣歡呼的口號熱烈響起,四處建築物的牆面貼滿了各式歡迎來歸的標語。對於基隆民眾的熱情,從沒見識過任何大場面的父親,顯得手足無措,加上在大陳島撤退時和家人走散,對於夾道迎接的群眾,反而令父親惶惶不安。
早餐還沒吃的父親有些餓了,看到路邊有個水果攤,攤上放著各式水果,有些水果是父親從未見過的,其中有一種外皮金黃、一根一根結成一串、每一根都細細彎彎呈長條狀的水果,立刻吸引了父親的注意,心想怎會有這麼奇特的水果?
「請問這是什麼東西?」父親趨前詢問水果攤的老闆。
「這叫香蕉。是台灣的特產,非常好吃,你要不要試試?」老闆以一種帶著濃重台語腔的國語說道。父親費力聆聽,才終於聽懂老闆在說什麼,事實上,父親自己講的國語也有很重的鄉音,兩人必須比手劃腳地才能聽懂彼此的意思。
「那一根要多少錢?」在好奇心與飢餓感的雙重驅使下,父親想買一根來吃。
「新台幣五角。」
「什麼,五角?這麼貴喔!」父親皺了皺眉頭。
「香蕉很稀有,所以價錢會貴一些,但真的很好吃,我保證你吃了不會後悔!」老闆眼神狡黠,拍胸脯向父親保證。
父親思索了一下,從行李中掏出一把古銅錢問:「我用這銅錢買好嗎?」
「銅錢?我不收銅錢,這東西在這裡不值錢啦!」老闆答道。父親這才知道,辛辛苦苦從大陳島背來那好幾公斤的銅錢根本不管用,老闆不收。父親只好拿出祖父羅啟明在大陳島時給他的一枚稱為龍圓的銀元。
「這個可以嗎?船上的軍官告訴我,一個龍圓約可以折換十元新台幣。」父親雖然嫌貴,但按捺不住少年人想嘗試一下的好奇心,也許真如老闆說的,這是很特別的東西才這麼貴。
「沒問題!沒問題!這個我收!」老闆喜滋滋地準備接下龍圓,此刻,一位綁著長辮子的少女從店門內走出來,她拉回老闆的手說:「阿爸,你又在欺負老實人了,人家是大陳義胞,政府說大家要歡迎他們、照顧他們,你都不聽話喔!」少女轉頭對我父親說:「香蕉在台灣很平常,你不要被我爸爸騙了!」
接著少女隨即拔了一根香蕉說:「這根我送你,算是替我阿爸向你賠不是!」
「妳又在多管閒事!」老闆碎念了一會,但好像拿這個好心腸的女兒就是沒辦法。
父親想拒絕這根免費的香蕉,但少女已經用她纖細的手把香蕉的外皮剝開,塞到父親的手上,父親猶豫了一下,這才吃了一口,厚滑的蕉肉入嘴,一股濃甜軟實的口感,好像把整根舌頭都包覆起來,父親驚奇萬分,忍不住說道:「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妳爸爸沒有騙我!真是吃了不會後悔!」
可能是父親的神情太過誇張滑稽,少女噗哧笑了出來。
在大陳島上別說沒有香蕉這種東西,就是一般的水果本身都是飄洋過海而來的奢侈品,有時會有一些商販從大陸挑水果來大陳島販賣,包括水蜜桃、山楂、楊梅等,但很少人會買水果來吃。在大陳島,小孩子都是去山上採摘大陳人俗稱「紅苗」的野莓、或者桑椹,充當零嘴來解饞。
「你怎麼還在這裡?大家都到報到處報到了啊!」一位大陳老鄉望見父親杵在水果攤前,過來催促父親快去報到,然後才會被分派到不同的安置所。
到了報到處後,父親在服務人員的引導下到被分配到基隆市中心、離田寮河不遠的仁愛國小安頓,那是安置一萬多名大陳民眾的其中一處安置所。
政府規劃出部分的教室,提供大陳老鄉就地打地鋪,生活起居都在學校裡進行。雖然離鄉後的忐忑心情並未平復,但由於政府的強力動員,同時呼籲基隆民眾要盛情歡迎大陳義胞,全力協助政府安置工作,因此來自各界捐輸的物資、糧食充裕,對父親而言,在仁愛國小短暫生活的期間,是他有生以來,最為「豐衣足食」的一段日子。
「哇!每一餐都有雞肉、魚肉、豬肉……。」父親對編在同一間教室的同齡老鄉阿富說。
「對啊,還有吃不完的菜,高麗菜、菠菜、蕃茄;無限供應的米飯,餐後還會配送熱湯,太不可思議了。」阿富也忍不住讚嘆起來。
大陳島是貧瘠的偏荒小島,物資非常貧乏,一般民眾的正餐主食是以地瓜為主,米飯並不常吃,肉類更是只有逢年過節才可能端上桌打打牙祭,在大陳島長大的父親,自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這種日日「吃到撐」的飽足體驗。
初期父親幾乎是發了狠勁地猛吃,大魚大肉,一碗接一碗,能往肚子塞多少就塞多少,父親尤其愛吃豬肉,幾乎毫無節制地吃,好像想把有生以來少吃的肉食一次補回來,但不消幾天,父親竟也吃膩吃厭了。
「人就是這樣奇怪,沒得吃的時候,想吃得要死;現在有得吃了,竟然吃到厭食了。」父親感嘆著,從小生活在貧困的大陳島上,從未想過會有吃肉吃到厭膩的一天。
由於政府擔心對基隆環境不熟的大陳民眾,離開安置所後會發生爭端糾紛,為了方便管理,管理員於是下令,安置所內的大陳民眾未經允許,不得外出。
「我們溜出去走走吧!在這裡多無聊啊!」在安置所裡憋了好些天,年輕氣盛的老鄉阿富,終於按捺不住,無視管理員的禁令,要求父親陪他溜出去,在這座異鄉陌生的城市蹓躂探險。
「這樣好嗎?我們又不認識路!萬一迷路回不來怎麼辦?」父親向來個性敦厚保守,對於違背禁令的行為,猶豫不決。
「不會怎樣啦!我看管理員也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而且,你放心,我還會多找幾個人,大家一邊記路一邊玩,哪裡會這麼容易走丟的啦!」阿富說。
於是在阿富的慫恿之下,父親和幾個年輕的同鄉便偷偷溜了出去。
一行人好像古代人穿越時空來到現代城市一樣,對周遭每一件事物都感到新鮮有趣。基隆的港景山色、基隆街上的日式建築與寬濶道路、基隆人光鮮亮麗的穿著、來往川流不息的車輛、當地人說話的方式與神態,尤其閩南獨特的腔調,雖然聽不懂,卻在大夥的心頭,傳遞著一種異鄉的情調,處處引人入勝,令人心喜,這座熱鬧非凡的城市,遠勝於父親兒時記憶中的溫嶺縣城。
「告訴你們,前天我偷溜出來,發現一個好東西,我帶你們去嚐嚐!」其中一位早有偷溜經驗的老鄉說。
「到底是什麼好東西?」父親問。
「我帶你們去吃冰!」他得意地說。
「吃冰?你說的是冰?你騙人吧,現在這種天氣,又沒下雪,哪來的冰?」父親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說的是真的喔!我知道有有一家店在賣冰,那冰叫做『冰淇淋』,我帶你們去吧!」那位老鄉言之鑿鑿,就差沒對天發誓。
大夥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情,跟著這位老鄉走到安瀾橋附近的一家冰淇淋店。
店家各遞了一支冰淇淋給老鄉們,父親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乳白色圓球狀的「冰」,嚐了一口,真的是冰,但又和冰不一樣,淡甜的香味,含在嘴裡滑滑潤潤,有如一觸即化的冰絮,這又是一項從未品嚐過的「天堂美味」。
在大陳島,冰這種東西只有在隆冬時才會以塊狀出現在市面,因為沒有任何的冷凍設備,只要天氣一暖,就變成一灘水了,更遑論對大陳島人而言,這一球一球美味至極的「冰淇淋」。
父親置身在這座處處呈現驚喜的城市中,盡情地品味他過去一生中從未體驗的每一件事物,也藉此相當程度沖淡了心中那股離鄉的愁情,以及與家人失散的憂悶。
又過了好些天,父親巧遇一位在駐防大陳島時,就住過自家祖厝的排長,那位排長曾對父親關照有加,和羅家人也都熟悉。
「排長,你在軍隊裡工作,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我在大陳島登船時,和家人走散了,你可否幫我打聽看看,他們在那裡嗎?」父親請求排長。
排長一口答應,隔天,排長在探得消息後通知父親:「你的家人都很平安,他們被安置在八堵的基隆高中。」
「太好了,你可以帶我去找我的家人嗎?」父親問。
「哦!這有點難,八堵離這裡還有一段距離,我暫時沒空帶你去八堵。但你也不用太著急了,我聽說,政府知道大陳義胞剛來時很混亂,分配安置時拆散了不少家庭,不久後就會重新分配安置所,你再等一下下吧!」排長拍了拍父親的肩膀,示意要他再忍耐一下。
父親想想,好像也只能等待了,至少得知家人都平安無恙,心裡總算踏實多了。
誠如排長所言,幾天後,政府又根據在大陳島所彙整的村里名冊,重新分配安置所,父親在大陳島所落籍的建國村,被重新分配到正濱國小安置,此刻父親才終於與祖父母全家團聚。但重分配後,也意謂羅家在基隆暫居的日子接近尾聲了,不久後,羅家就被政府再分配到花蓮的大陳新村,和上大陳島約一百多戶的老鄉們定居下來。
向基隆道別的時刻到了,父親和家人再次提起行囊,遵循政府的安排,遷移到台灣東岸另一處陌生的地方-花蓮。而17歲的父親在基隆這段短暫駐足的日子,原來也只是人生篇章的一段導言,二十年後,父親經過一番努力,終於考上基隆碼頭裝卸工人的工作,日復一日,不論晴雨,在港邊卸貨下船或扛貨上船,用自身勞力換取一家的溫飽,這工作一做轉眼就過了三十年,直到拉拔三個兒女大學畢業,各自成家立業。
基隆,這座時時飄著細雨的港都,它給予父親,乃至我們一家的哺育,早已遠遠超越了父親原生的故鄉-大陳島。
敏敏聽完爺爺悠長的敍述,雖然心領神會,卻似乎不知如何下筆記述所聽所聞,糾結的眉頭,一付傷透腦筋的憨樣,逗得父親發笑。我在一旁靜靜聆聽父親的回憶,歲月流金,彷彿感覺光陰正在指間輕輕地流逝,父親的過去,牽繫著我的現在,而我的現在,正引航女兒的未來,於是一代接著一代,家族的歷史,同時紀錄著時代的變故,像一條長河,源源流向天際。